旅人，你一定要走吗？

旅人，你一定要走吗？

 

夜是静谧的，黑暗昏睡在树林上。

露台上灯火辉煌，繁花朵朵鲜丽。

年轻的眼睛清醒而渴望。

 

“旅人，你从哪里来啊？”

“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出来得太久，已经快忘记故乡了。只记得暮春三月的时候，故乡的花开得繁盛，一群一群的鸟儿在树间振翅翻飞。那年走的时候，妈妈对我说：等来年路边的花再开的时候，你就回来吧。可我当时太任性了，现在已离开得太久太远，再也记不清回家的路了。”

 

“旅人，那你想家吗？”

“想啊。有时候走累了的时候，我会坐在路边吹一会儿笛子。我的笛子是父亲亲手做的，他说，想家了，就吹一吹吧，笛子里有故乡的声音。”

 

“旅人，那你会寂寞吗？”

“会啊，每当雨打落杏花，花瓣散落一地的时候，饮酒微醉的我，会竖起衣领，一个人静静走过风吹过的街道。”

 

“旅人，这些年你都到过哪些地方啊？”

“我去的地方很多。我去过湘西一个小小的渡口，摆渡的女孩歌声很清脆，她一直在等一个人，而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爬过彩云之南一座很高很高的山，那里有满山遍野的杜鹃。那地方的女孩叫金花，男孩叫阿鹏。那里水是流淌的歌，歌是心里的水，蝶是飞舞的花，花是静止的蝶。”

 

“我去过一个有着大水车的城市，那里的人最常说的一句祝福就是：愿流水满塘。我在深夜的小酒馆里喝了一瓶名叫风花雪月的酒，吃了一盘很奇怪的菜，叫做水性杨花。”

 

“我还去过一座名字很好听风景很美的地方，我总记不住它的名字，好像人们称它为心中的日月。那里的美让我窒息，我想，天堂也不过如此吧。”

 

“旅人，那一路上你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事吗？”

“姑娘，我有点渴了。有趣的事很多，你能给我倒杯酒吗？”

“有次，我见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小男孩，他欢迎我参观他的花园，可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一只玫瑰。可他说只要喜欢，一只也就够了。他总喜欢在夕阳下，一个人对着玫瑰花喃喃自语。”

 

“还有一次，我见到了一个病得很重的女人，她托付我给别人带一封信，非常郑重地告诉我不要弄丢它。她说信里有她的一生，从青春的笑靥如花，再到白发苍苍，直至死去。”

 

“我还去过朱颜海，那海真得很美。我遇到一位老人，他用竖琴给我弹奏了悠远的传说，歌里说那海是最美丽的朱颜公主化成的，她宁死也不愿离开她的故乡和恋人。其他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等我有空，我也许会一笔一笔地写出来。”

 

“旅人，你还要去哪里啊？”

“我想想啊，在我想的时候，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我还要去很多很多的地方，下一站我的目标是德令哈，也有人叫它金色的世界，可我总喜欢称它为夜雨之城。我的一位朋友告诉我，那是一个被众神遗忘的角落，是诗与远方的归宿，有大雨倾盆而落，灯光昏黄，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一条笔直远去的柏油公路，仿佛通向世界尽头。‘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这是他的原话，不久后他就离开人世了。”

 

“然后我会去阿勒泰，那可能会是我到的最远的地方了。听说那里有戈壁、草原、雪山，还有成群的骏马，以及弹着冬不拉的牧人。听说那里晚上睡觉一睁眼就能看见星星，我喜欢那样的夜空。万物葳蕤，银河璀璨。那里到了冬天还会下很大很大的雪，世界会变得一片纯净。”

 

“旅人，你的故事真好啊。可你一定要走吗？我恳求的臂膀能束缚你的双足吗？我温柔的歌声能挡住你的去路吗？我知道向外的门是开的，我是无能为力的，我剩下的也许只有泪水。”

“对不起啊，有不灭的火在我眼睛里灼灼发亮，有不安的狂热在我的血液里奔腾，我是这世界小小的漂泊者啊，是永恒河流上的不系之舟。也许哪一天我老了，倦了，我会停下来，开一个小小的客栈，院子里种满花儿，悠闲的时候，就坐在露台上喝咖啡，抬头看见远山，低头看见大海。如果有那一天，欢迎你过来，我们再见面时，我会告诉你旅途中发生的所有有趣的故事。”

 

“旅人，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可以啊，不过我的世界很小，只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哥哥姐姐，还有几个少年时的朋友知道我的名字。姑娘，你能把你的名字也告诉我吗？我很少问别人的名字，因为我觉得要是问了别人的名字，我就一定要记住她。不管我走了多远的路，看过多少的云。还有，我会祝福所有记得我名字的人，无论我走过千山，还是万水；无论我在海角，还是天涯。”

 

“旅人，你真的会记住我吗？”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