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夏,某一天的太阳,如往常一样早早的升起。这不会记错的,因为我女儿就是这一年出生的“小牛犊”。我上“电大”第三年。
清早起来,我赶紧去菜场买菜,然后拎起那个黑而硬的人造革书包,急忙在小区门口取了牛奶揣进包里,又去旁边的早点铺子买一些油饼,塑料袋提在手上,匆匆赶往市工人文化宫礼堂。那里将有一场期末考前的复习大课。关于“形式逻辑”的。
2路公交车终于在盼望中停靠下来,避开正面的拥挤,我从侧面跻身而上。其实车上乘客不算太多,只因为争先恐后的上车,将车门堵塞了。
车子猛然启动,立足未稳我踉跄了几步,幸好抓住了一个座位后面的扶手,才停住了有些臃肿的身体。
腹中的女儿已经五六个月大了,她从来不怕辛苦,一直跟随我东奔西跑,上课上班上菜场,熬夜读书写作业。
可这会儿她却躁动不安起来,暗暗的施展着拳脚功夫。我感到一阵眩晕眼前漆黑,冷汗也冒出来,就是扶着把手也站立不稳了。
模糊中环顾座位上的人们,看不出有谁能让个位置给我坐下来。总不能就地瘫倒吧!无奈之下,强撑着走到一位中年男子跟前,竭力却无法大声的说:“能让我坐一下吗?实在站不住了。”“噢,可以!”他站起来把“救命”的位子让了出来。
一路上熟悉的景物从窗外掠过,此刻这些对于我的意义,就是辨识一下离文化宫还有多少路程。
早餐入口、喘息初定,车子已经在长江路的站牌下停住。下车往右走,再过一个街区就到了。
匆匆赶到,偌大的礼堂大半座无虚席了。还好,有本班同学好友在稍靠前一点的地方,帮我占了一个位子。她一大早送孩子上幼儿园,出门比较早。
看见她招手喊我,赶紧侧着身子挤了过去,不巧却踩着另一位同学的脚。他一身军装红着眼睛,浓烈的清凉油味道真够呛人那!
我一脚下去他大叫起来:“哎哟!疼呀!我……我……三天没脱鞋子啦,可能脚气病又犯了!”“啊?干嘛三天不脱鞋?”“哪有时间睡觉呢!拉练值班的,好容易有点儿时间复习功课,哪还敢睡觉!”“能撑得住吗?”“撑不住也得撑,清凉油往脑门子太阳穴猛涂,醒困的!”
一分钟不到,舞台上的大灯全都亮了起来。不知来了何方神圣,有人替他搬桌子倒茶拿椅子。他一出场捋一下袖子,正式开讲。
老师,如行云流水般,将一本枯燥难记的《形式逻辑》讲得风生水起;台下的我们,趁着不算明亮的灯光,本子摊在腿上,笔走龙蛇,忘了自我。
两个小时左右的复习课,似乎转瞬即逝。大伙儿意犹未尽的跟着老师走过了所有的内容,领略着什么是提纲挈领、深入浅出,真的是好老师可遇难求。
就在我们自认为这回考试心里有底的时候,从舞台侧面幕布的皱折里,走出来一个人大声宣布:“同学们请注意了!本次复习到此结束。但考试日期往后推一周!”
刹那间,整个礼堂炸开了锅,大声小声的反对之声此起彼:“不行不行!”“推迟一个星期。就全忘光了!”“都是30岁左右的人了,哪个不是工作家庭杂事繁多,谁还有空再次复习呢!”“好不容易看进去的书,节奏打乱了,肯定考不出来啦!”“搞不好又要补考了!”
我也暂时忘却了早上的头晕目眩,劲头十足的发出了反对的呼声。
然而,老师已然人去座位空;舞台已然归于暗淡。剩下了满堂愤怒的老大学子。所有反对归于无效。
…………
我们只有带着无尽的牢骚和遗憾,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又匆匆的回到各自岗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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