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风篇

我叫嘲风，上有两个哥哥，下有六个弟弟，还有个特不靠谱的老爹。

  人间有句话不是叫“老大老幺有人疼,老二没人爱”嘛，可是这破老爹不光不理我，可怜我的那几个兄弟也和我一样，没娘爱，没爹宠。

老爹每天不是忙着行云布雨，就是忙着泡妹子。

小时候，隔壁小胖告诉我“龙性最淫，无所不交”的时候，我觉得他污辱了老爹，还把他胖揍了一顿。 

现在想想，小胖说的也太对了吧！

这破老爹放着好好的龙宫不住，偏偏喜欢到那种烟花之地去沾花惹草，也不怕精尽人亡，哦，不对，是精尽龙亡。还在外面欠了一屁股情债，可怜那些母兽啊，一开始还以为自己遇到了爱情呢，结果却是遇到了个渣龙。

比那些母兽更可怜的，就是我和我的弟兄们了。

虽然说吧，在龙宫不愁吃不愁穿的，天天山珍海味，锦衣玉食，还有那些小虾小鱼伺候着。可是，我们既没有体验过如山的父爱，也没有享受过如海的母爱，所以我那些可怜的弟兄们，个个脾气古怪，全都神经兮兮的，幸好我依靠自身的努力成为了最正常的一个。我觉得我们过着世界上最贫瘠的精神生活，天天只有绫罗绸缎穿，只能吃吃山珍海味，爱干嘛干嘛，竟然还没龙管我们，让我连青春叛逆的机会都没有，真是伤感。

更糟糕的是，还时不时有些庸俗脂粉来龙宫大吵大闹，骂渣老爹抛弃了她们，不过她们骂得也真是太爽了叭，我简直都忍不住要鼓掌了。

虽然说到龙宫来讨说法的老阿姨一个接着一个，骂渣老爹的话也基本一个意思，千篇一律，没啥新意，无非就是“渣啊”“负心汉啊”“精虫上脑啊”之类的，但是她们那骂的语音语调，神态动作也太逗了吧，那可真真是千人千面。

有个母老虎骂起来简直是河东狮吼，每说一句都要跺一下脚，不知道为啥，我看着看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还有个小蚌精，真不知道渣老爹是怎么想的，这么可爱的小萝莉也下得去手，感觉像猥亵儿童似的，这个小河蚌骂起人来软软糯糯的，我不凑近点都不知道她在骂什么。我觉得特神奇的就是他那眉毛，嘴巴在动，眉毛也在动，一跳一跳的，唔~怎么形容呢，就像。。。。。。就像。。。。。。就像两条会跳舞的蚯蚓。（啊~这个比喻太贴切了，就是这样）

。。。。。。

还有好多好多妹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御姐范的，萝莉风的。。。。。。

我可真的是长见识了，这渣老爹口味太多变了叭！

可惜她们最后都是被我耍得团团转以后，再狠狠地丢出龙宫，怜香惜玉是什么，我可不懂。除了喜欢看她们骂渣老爹以外，我还喜欢看她们狼狈不堪的样子，然后再画出来！（咳咳咳~虽然画技不是很精湛，但是也能勉强入眼）棒棒哒~等我以后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再拿出来看看，看看比我更惨的，心情就瞬间爽多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无聊，妹子不是天天有，哥哥弟弟们又个个性情古怪，小虾小鱼们没主张，都不好玩。

有时候我会上岸瞧瞧，原本我是想去找那些人类的小孩玩玩，可是他们嫌弃我什么都不懂，都不带我玩。哼╭(╯^╰)╮，他们又不教我，我哪里知道怎么玩嘛。

我就总是在他们玩过家家，跳方格，踢毽子的时候，远远地看着。

看了几天后，我觉得我会玩了。

可是，没人陪我玩。

我就登上那些礁石，看着来来往往的渔船，我会用一点小小的法术，掀起一些小小的浪花，看看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就权当娱乐了。等他们朝我鼓掌喝彩的时候，我自然就收了法术。

但是那些人类也太会夸大事实了叭，我就掀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浪，却被他们说成是惊涛骇浪，而且我也没有想伤及他们性命，他们却说，只要我不高兴了，就会让一船人葬身海底。

哼╭(╯^╰)╮，愚昧无知的人类！

不好玩。

我还是玩沙子去吧。

接下来的几个日子里，我便每天傍晚都来到海边，把沙子堆成各种样子，再推了，再堆成其他样子。。。。。。

就在我玩沙子快要玩腻的时候，“你怎么总是一个人玩，不会觉得无聊吗？”

我抬头看看，是一个小少年，长得白白嫩嫩的，身上的衣服虽然有补丁，但不像那些小屁孩一样邋里邋遢的，干净清爽，身上还有股好闻的味道。

还是第一次有人和我主动说话呢，好开心，好兴奋，不行，得保持住我高冷的形象，

“我才不屑和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玩呢。”

“那我陪你玩吧。”

“和我？那你。。。。。。你。。。。。。你怎么不去和他们玩啊？”

少年轻笑了一声“我两做个伴儿不好吗？”

“唔~那好吧，我就勉勉强强同意带着你玩吧。”

那时候，看他的眼睛，太过纯净，仿佛能洞穿我的想法一样。后来，即使过了很多年，我也依然记得那日他的眼神。

就这样，我们成了好朋友，无话不说的那种。我知道了，少年姓白，从小父母双亡，是姥姥抚养大的，所以他一心要考中进士来报答姥姥。我还知道他还有个梦想就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做一个清廉正直的好官。他还告诉我，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能够在功成名就之后退隐，然后走遍这河山，也不枉来这人世一遭。。。。。。我还知道他的好多好多。

可是我从来不敢告诉他我到底是谁，因为我怕他知道后，就会疏远我，就会不理我了。

他也曾问过我是谁，家住何方，祖上都有哪些人。我每次都是支支吾吾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编。

后来，我缠着大哥缠了好久，大哥才给我出了个注意，大哥让我在距离村庄远点的地方，最好是那种没有村民知道的地方，变出一个宅子，就告诉少年，父母常年在外经商，所以家中暂时只有自己。

我做好一切准备后，又对着铜镜练习了几遍，确保自己不会露馅后，才兴高采烈地去找他，把自己编的一股脑儿地告诉他了，本以为他会恍然大悟。。。。。。

“那你之前为什么总是不肯说呀？”

“我。。。我。。。我那不是怕你以为我家没有大人会欺负我嘛。”感觉好不可信啊。

“哦，”他借着身高优势，揉了揉我的头“放心吧，不会欺负你的。”

这种鬼话都信了？

还好还好，省得我还得接着编下去。

在我从海底随便拿了一颗珊瑚树送给夫子以后，我就有了和少年同窗共读的资格了。

每天侧头看着少年，听着夫子的之乎者也，慢慢进入梦乡什么的，果然很美好。

真希望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直到那一天，他眼眶红红的来找我，告诉我他姥姥去世了，他要去京城投奔远方亲戚了。

我虽然很想陪着他，可是我知道，我其实什么也帮不了他，甚至还总是打扰他学习，我就是他追寻梦想途中的累赘。

临走时，他说“我一定会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然后回来找你，我们一起走遍这大好河山。”

“好，我等你。”

没有了少年的陪伴，日子又变得无聊起来。

思来想去，我决定先少年一步去游览这世间河山，这样，以后少年和我游历的时候就不用担心迷路了。

这近二十年来，我翻越过大山，跨过大海，走过荒漠，也混迹于大城小镇的各个小吃摊。。。。。。如果我是个凡人的话，恐怕鞋子早就磨破了一双又一双吧。

一路上，我喝过泉水，吃过野果子，更享受过各种人间美味，羊羹糕，鱼兜子，煎鱼饭，白肉，胡饼，陆家包子，张家油饼，虾元子，蜜煎青梅，东坡肉，狮子头，龙须凤爪，蜜酿蝤蛑，通花软牛肠，金银夹花平截，凤凰胎，升平炙，遍地锦装鳖，暖寒花酿驴蒸，岐山臊子面，荷花酥，大竹醪糟。。。。。。

这都是我以前在龙宫都没听说过的，可比我吃腻了的海鲜美味多了。

我常常想着，要是少年在我身边会怎样。

我走到了京城，要了解一个地方，当然得去这个地方的小吃街了呀。

我吃着冰糖葫芦，在街上瞎晃悠，一会痘痘路边笼子里的蛐蛐，一会看看老爷爷做的糖画。

话说，小白去投奔的亲戚好像就是京城的，我去见他，他一定会开心坏了的。

“让开！让开！白大人在此。”

路边行人纷纷避让。

一队气势汹汹的侍卫，护着马上的那人前进，他似乎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合了，却又不像是少年。马上的少年一拢白衣，玄纹云袖，一头乌黑的秀发被金冠高高挽起，褪去稚气的少年依旧是俊美异常。可那眼神，不再纯净，像是掺杂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总的来说，能见到小白还是很激动的。

“小白！小白！小白！”我挥舞着手试图引起少年的注意，可惜声音被淹没在了人流中，马上的少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在侍卫的护送下渐渐的淡出了我的视线。

我化成真身，悄悄地跟上去了。

少年进了一个府宅，那府宅上金光闪闪的两个大字“白府”，恢弘大气。

我随着他溜进去，啧啧啧~和我那龙宫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可真真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啊。

我退了出去，在少年府门口幻为人形，再整理整理衣冠，好一个翩翩公子，肯定要迷死不少人了。

“小白！小白！小白！”我用力地敲着门。

马上就有家仆出来，想把我轰走。

“且慢。”我再次整理了一下帅气的发型，“你们可知大爷我是谁，我与你家大人可是世交，若他得知你们如此待我，这后果你们承受得起嘛。”

两个家仆面面相觑了一会，“公子，刚刚有所得罪，还望海涵，请您在这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通报。”

“去吧去吧，还好本大爷宽宏大量，就不与你们计较了。”

他两自然千恩万谢地去帮我通报了。

“咦，等等，告诉他，我是嘲风。”

“是是是，小的明白了。”

我用了个简单的法术，元神随着那家仆溜进去了，实在是想看看少年知道我来找他以后，他的激动，兴奋。

那家仆来到一扇门前，少年正好出来，少年头上戴着束发银冠，穿着白蟒箭袖，系着碧玉红腰带，面如美玉，好个人间绝色。

“大人，大人，外头有个公子求见，自称是您的世交。”

“世交？可是丞相之子陆公子？”

原来他现在已经有了更好的朋友了呀。

“不是，外面那位公子说他叫嘲风。”

“嘲风？”他愣了一下，“请进来吧。”

“是。”

“罢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嘿嘿，少年果然还是记得我的。我赶紧收回神识，理了理衣冠。

他来了，“咳咳咳。”

“嘲风，你如何来了？怎么不提前告知我一声，好让我做好迎接准备。”

“。。。。。。”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如何作答，因为想你了，就来了。

“进去吧。”

他领着我进了主厅，让小厮上了杯茶，还有一些糕点。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相对无言。

我曾经幻想了无数种我两久别重逢的场景，我想过我两可能会抱头痛哭，可能会一起豪饮，讲述自己的种种，可是我独独没有想过是这种场景。

我有千言万语想要和他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只能长叹一声，端起茶来，像泄愤似的，大喝一口。

少年似乎也有话说，一直看着我，几番欲言又止，却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最熟悉的陌生人应该就是如此吧。

“大人，陆公子来拜访了。”门外一小厮喊道。

他急忙站起来，像是又想到什么，看了看我，又坐下了。

“你去吧，我自己随便逛逛就好。”

“那。。。。。。好吧，我吩咐下人来伺候，就先失陪了。”

看着他匆匆的背影，我有点失落。

他已经有了更亲密的好朋友了，不需要我了，而且，他好像已经忘了我们之间的诺言了。

就这样，我就在白府住下了，可是少年却再也没来找过我，只有傍晚的时候会吩咐下人给我送一碗补汤。

我渐渐地了解了一些，少年进京以后，参加科举，荣登榜首，一跃成了状元郎，加上少年又是俊美无双，一下子被当朝丞相相中，做了丞相家的乘龙快婿。另外，皇上又封他为户部尚书郎，官居一品。

一夜之间，少年便从一个无人问津的穷小子变成了当今朝堂上炽手可热的大人物，人人巴结。

许是，权利，钱财，来的太快。他便渐渐的忘了初心。

收贿，结交权势，参与党派斗争，在朝堂之上勾心斗角。

少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正直纯粹的少年了。

趁着少年去宫中参加宴会，我决定不告而别。

走之前，我想去偷偷看他最后一眼，看那个带给我一生中最美好回忆的少年最后一眼。

我化成真身，偷偷溜进宴席，却发现少年的位置是空的。

少年身上的味道，我最熟悉了，顺着气味，我在一个较为偏僻的宫殿里发现了他，宫殿里是熊熊大火。（应是少年喝醉后，误入这里，又不小心碰倒了燃烧着的蜡烛）

守夜，当值的侍卫好像都被调去御宴宫了，所以一直没人发现这里走水了。

我使出法术，布云施雨，灭了这里的大火。

少年一直盯着我，我不知道他是否清醒着，他道“嘲风，是你吗？”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是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听说少年也老了，寿终正寝。。。。。。

后来啊，后来啊，他的后代又有了后代。。。。。。

上演着其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