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

你约了一群小伙伴一起攀山，上山前你警告大家：山里有吃人的毒虫猛兽，有致幻的迷失花园，有一望无际的孤独，有失足坠崖的绝望，有饥饿有干渴有千里寒冻。

大家推推搡搡的“上路”，互相嬉笑着说，这算什么，饿了就啃树皮，渴了还能饮露水，怕的是小狗。刚开始的那一段路，坑坑洼洼，大家走着跑着但也开心，笑得没心没肺。

走了几天几夜，发现开始出现沿路叫唤断手断脚的人，从山上滚落的白骨，一两个正常的都在边跑下山边喊“前方有妖怪，想活命就赶紧走吧”。

这时你的小伙伴开始慌了，有人叫苦喊累脱团了，有人被乱花迷住留了下来，有人逃跑了还带走了你仅剩不多的食物。

有人撑着疲色嘴上说，我不会背叛你，我要坚持陪你到最后，但其实心里有些什么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跑歪了。

心里呵呵，心想，一群废物，我要去找更合适专业的登山者。于是你真的找到了：大神快来加入我们吧。

“抱歉，”他指了指你身后毫无登山经验和缺乏天赋的小伙伴说，“你的负重太多了，这样会拖死你，你这样上不了山。我和你在一起，我也会上不了山的。”

不，大神，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向你证明我能够攀登，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于是你尽快学会了野外生存基础法则，你学会了非常时期断尾求生，合适的时候未雨绸缪，大神成为了你的登山伴侣。

但很快你发现，大神并不是什么神，也会身心俱疲，也会充满恐惧，也会想要放弃，也会为了生存吃人，也会因为吃人感到感伤。你不禁有点失望。

断粮的日子死撑了一个月，你找遍了这片荒原连只虫子都没得吃的时候，无奈只好拣回路边的腐尸，做给这些小伙伴们填肚子。有的人却惊慌：噢，这太可怕了，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啊，你把我们变成了恶魔…“她迟早会吃了我们。”他们吓得往回跑，并找到有信号的地方，拉黑了所有你的社交账号。

你好伤心，你拼命解释，想要证明些什么，但这都阻挡不了他们离开的方向。“为什么？！” 你把头埋在沙子里，问天问大地。

你变强了不少，哪怕只是自己觉得。

而剩下的小伙伴，看着前路越来越多的沟渠、断崖、洪水、猛兽…

除了看到恶劣的自然环境外，还有带着高级登山装备的竞争者——他们甚至坐着直升飞机，嚼着三分熟安格斯牛眼肉，喝着八二年的拉菲。

大神说，你在浪费时间。沉浸在痛苦里，也不能改变局面。起来，往前走，死了就死了，活了就继续走呗。你原来有的选，现在都走到这了还能有的选？

他们失去了信心，颓丧的，瞪着怨恨喷火的双眼看着你。说：“ 我以为我们会是坐上直升机的那个，然而浪费这么长时间才发现，我们才是开始的那堆白骨！”

他们开始想念自己田园的小屋，温暖的被窝，妈妈做的饭，和家里那条旺财。

他们忘了，“饿了就啃树皮，渴了能饮露水”，他们要离开，宁愿做小狗。

也许是因为内心苦涩？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你终于还是开了口：“ 要看路，别看墙，你们被这些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虚妄所迷惑了。”

他们砸了装备扔在地上，说：Ok，I'm done. Fuck it.

你笑笑，继续往前走，倒是发现负重轻了不少。面对生存问题杀鸡取卵，也没有最初的优柔寡断——你不再担心别人的看法，心中自有明镜。

你终于知道为什么大神是大神，菜鸟是菜鸟。

你的登山伴侣拍拍你的肩说，哈，终于上路了。

这时你惊奇的环顾四周，街上竟不只有白骨，还有友好专业的连续登山者。

飞机上不仅是你的竞争对象，也能找到一两个跳下来拉你一把的向导。

荒原上不仅是满天飞舞的风暴沙土酷寒饥荒，还有可以开采的金矿。

花丛中不仅有致人上瘾满怀阴谋的可怕香气，也有大片前人的血迹，可以指引上山的路径。

只是这些，都入不了你的眼。

你不会为此停留，也不再心怀恐惧，因为你终于明白，“当我们在登山时，我们究竟在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