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

李律师今天接了个棘手的活。

A村有一条狗被告上了法庭，原因是它啃食了已死的王老汉的尸体。

李律师要为被告———这条狗讨回公道。

法庭很热，弥漫着灰色的雾霭，阳光从只有一扇巴掌大的窗子里挤进来，正落在李律师的脚前，背后的人们嘁嘁喳喳的议论着。汗水顺着李律师的脸颊流入他的领口里，又缓缓流到他前胸的衬衫上，衬衫被浸出一条一条的汗印。

“静一静！静一静！”远远的法官席的桌子想了两下，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人声渐渐的消失了。

“下面…咳…带被告…”

随着话音，审判席右边深粽色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门轴扭动的声音在大厅内来回碰撞。两个高大的法警，各拽着一条狗前腿，将一条带着小型手铐的、约一尺来长、灰色的狗拖了上来，带到了被告席上。

“静一静！静一静！”声音从法官席上传出来，门轴的吱嘎声也停了下来。

“有话…短说…原告…”

原告席上，三个中年人，穿着同样黑色的皮衣，同样的秃着顶，同样挺着大肚子。一个接一个说道：

“我们在外”

“那天李婶电话”

“说爹被狗吃了！”

“这个狗太可恶！”

“看我爹死了，不会叫”

“还吃！该杀！”

“静一静！静一静！”法官席上一阵木锤声，三个中年人闭了嘴。

“被告律师，话，说。”

李律师听叫到了自己，将思绪从狗身上收了回来，擦了擦汗，说：

“法官大人，原告家属，我们应该以宽容的心面对被告…它只有半岁，也许它只是饿了，并不会有意冒犯尸体。”

“住嘴！”

“你个没有同情心的律师！”

“你竟然拿我们的父亲和狗比！”

三个中年人暴跳如雷的喊道。

“静一静！静一静！原告律师，在哪儿？”

在三个中年人的身后，缓慢的站出来一个庞大的黑影，看上去比三个中年人加起来还要庞大，黑漆漆的，只能看到两双巨大的、长着黑毛的粗手。

“尊敬的法官大人…”黑影缓慢而沉重的说道，“据我所知，被告…狗，在发现原告的父亲，死在家中后，不仅没有像其它家的狗一样大吠引起注意，也没有默默的守着它曾经的主人，而是残忍的、丝毫没有人情的，吃掉了抚养它的主人。这种对死者不尊重、忘恩负义的行为应该值得我们法律的制裁。我有证人，李婶，可以证明我说的话。”

“传李婶！”

审判席左边的门迅速的扭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脸长长的、下巴尖到几乎合拢的老女人，她的眼睛细而长，眯着，像一条上了年纪的毒蛇。

“证人李婶，你，说。”

“法官大人，那天我在做饭，做的大米饭，饭都快熟了，发现我家男人，还没回来。法官大人！你不知道我家男人，天天不回家，就知道在村里瞎搞，没事儿老往村头的王寡妇的被窝钻…”

人群们发出一阵笑声。

“静一静！静一静！”审判席的桌子使劲响了两下，“证人，短说！”

“是，是，我以为我家男人在隔壁麻杆陈家，就过去看看，没想到…没想到…陈老头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浑身都是血，有的地方连骨头都漏了出来，那只丧尽天良的畜生就在旁边趴着，它嘴角还有陈老头的肉！我吓得差不点儿晕倒，连忙给他的三个儿子打电话…”

“好了，”黑影律师沉重的说道，“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的父亲，死后，尸体被被告吃掉，已是证据确凿。请法官大人决断。”

“好，被告律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律师的汗像溪流一样，浸湿了他的领口，他望着被告，急迫地说：

“法官大人，我们应该对被告抱以宽容之心…”

人群议论了起来。

“静一静！静一静！”审判席重重想了两声。

“下面，我宣布，被告吃人证据确凿，错！宣布死刑！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