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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年味——打笼

记忆里的年味——打笼

作者: 天逸2023 | 来源:发表于2023-09-18 19:47 被阅读0次

    开始打笼做馒头,就预示着春节的预备之旅开始了。

    在没有和面机器之前,家家都是用人力和面做馒头。长江沿岸一带由于不供应暖气,冬天极其湿寒,做好的馒头包子储存时间相对较长,故家家都在春节前将一直吃到三月的面食一次性做完。

    诚然,对于每个家庭来说,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因为要准备的是几种吃食:有馅料的包子、白面的馒头、米面和着面粉做的米饼、糯米的年糕、糯米做的团子。稍稍讲究的人家,可能还会做上几种馅料的包子。

    每样都需要做几百个,大家想了个办法,人多力量大,弟兄姊妹一起做,分工合作,来个人工的流水线作业,就相对简单且没有那么繁杂了。

    这个过程,叫打笼。

    笼屉是用木头打制成的框里,用细滑的竹篾镶上底部而成,一般60公分长宽,像个敞口的抽屉,用作承装生面食到锅上蒸制的容器。

    打笼前的工作自然有多道工序。

    首先,选着晴朗的冬日,将工具室里储放了一年的笼屉,比笼屉的长宽略大的蒸屉布刷尘洗净,依次靠在墙根,就着晴薄的阳关晾干吹干;接着,各种小麦、大米、糯米从各家的粮囤或袋子里取出,扬去浮糠,清水淘洗干净,晾晒后,送至米坊碾成各式的面粉备用;然后,再在选定的那户兄弟或是姊妹家院子里抬出高度一致的长凳,用长长短短的毛竹担在长凳上,铺上晒东西的竹帘,各式东西均洗擦完毕在院子里静候着;那家承担最终操作的人家还需要将自己家里大大小小的缸,水缸,或是承装粮食的米缸,都拿出来,清洗晾干,在厨房里的一侧排好备用;最后,便是选择一个晴好的天气,开始关键的环节,打笼了。

    最早的步骤,是和面。做这项工作的,自然是各家的男人们。

    几百斤的面粉倒进缸里,加水和上,放上酵头,就开始揉面了。先是用粗壮的胳膊揉,胳膊的劲道不够时,脱去鞋袜洗净脚,站进缸里用脚踩的也大有人在。踩过的面食筋道,踩着踩着,踩的男人们汗流浃背,老棉衣、粗线衣、毛衣,逐件逐件地脱,一直到光膀子踩。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干劲,蒸得热气愈加地上来了。这个时候,女人们出来进去基本是拿些准备的零碎物事,或者给男人们煮茶倒水,其他倒没有什么大事。基本到了七八点的时候,就各地去睡觉聊天去了。

    路远的姊妹就直接宿在这家,几条被子都拿去厨房准备捂面发面,所以几个姊妹会挤在一张床上,如果来的人还多的话,也可以用今年的新稻秸厚厚地铺在地上打个地铺。孩子们就在地铺和床之间窜来窜去,踩着这个人的头发,碰着那个人的胳膊,挨一顿笑骂是再正常不过的。笑骂完之后,婆娘们还是继续她们刚才的聊天,因为很长时间不聚,各个都有一肚子的家长理短要汇报,要交流呢。

    因为第二天忙碌的主角是女人们,基本上她们不敢聊得太晚,困意上来也就睡觉了,只留了女主人醒着,时不时去厨房关心一下男人们,不时给递茶倒水,或是煮上一锅粥让他们的劳作继续。

    这一晚,男人们几乎是不睡的,揉完一缸一缸的面,严严地在缸面盖上棉被,接着就是不停地在老虎灶上烧水提高屋内的温度,让揉好的面能够发得更快更好。估摸着大致的时间,他们要掀开棉被看一看面发酵的进度,这个是关键的技术活,和面的水温、水的比例、发酵的时间都直接决定了做好的面食质量,马虎不得。

    若有女人多手,或是插嘴评论,一般会被男人们群口训斥,他们像威严的将军,号令着这个至关重要的战场。

    第二天清晨,女人们早早煮了早饭,一应人等吃完早饭。打笼就正式开始了。

    女人们分好工,大部分人做,小部分人负责摊晾。昨天晚上趁空休息足了的部分男人们,负责传递笼屉。厨房的中间几张收拾干净的桌子就是女人们的操作台,男人拿来空笼屉,女人们动作娴熟地揪出面团,分切,擀好包子皮,加上包子馅,捏面皮,口朝下扣到白色的笼屉布上,几分钟后,方才空空的笼屉已经坐满了包子,不过它们还没有经过大火的猛蒸,还没有膨出白胖胖的样子。

    做好一笼,已候在身后的男人即刻出手将笼屉架到已烧好了水呼呼冒着蒸汽云的大锅上,在男人们的穿梭中,不一会,十几层的笼屉高高地在锅上架好了。负责拉风箱烧锅的一般是家里年长的老人家,他们熟谙火候,轻重缓急,烧火的事交到他们手里基本没跑的。

    一锅在蒸时,做包子的女人们暂停下来,继续聊天。准备忙碌的是门外负责摊晾的人,二三十分钟后,热腾腾的包子出锅了,男人抬着笼屉,热气从头顶满头满身地罩着他们,他们云气飘飘地走到屋外的竹架子前,从屉框里将包子连着底下的笼屉布和竹篾帘子一股脑搬出来,托到前胸口,用两手手腕分别托着竹篾帘的左右前端,用手往前将笼屉布平缓而用力地往下抽,同时蹲下身子,在往下抽的笼屉布带动着包子往前滑动时,将它们整齐地卸到了铺着的帘子上。整个动作既稳又快,旁边候着的女人们立刻用手帮头朝底脚朝上的包子们翻个个,整理一下包子们的队列后,再用筷子沾着早就调好的颜色,在包子的胖肚子上点上两个红点,一个绿点。至于为什么要点上这些红绿的点,我问过她们,她们也没有说具体的理由,应该就是为了好看吧!

    虽然程序并不算简单,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门口摊晒的帘子就像一片片等待耕翻的土地,一片两片,很快就满种了馒头、包子等等。

    包子的香气是麦香和着肉香的丰富味道、馒头的香气是夹杂着甜香的滋味、米饼的香气比馒头更多一种清新的米味,至于年糕,那是这些食物中最香的,而年糕的滋味在新蒸出时又是它们香气的顶峰,那甜香里有种软糯,还有种湿湿的似乎夏天雨后青草地的味道。一般在新米糕蒸出时,大人们是会大方地用筷子签上几块年糕犒赏给我们孩子的。

    这个时候,大家的嘴都不会闲着,毕竟在这香气的撩拨下,谁能够抵制住诱惑呢?大家一边分尝着热腾腾的劳动果实,一边交流着这一次打笼的优劣处,面和得是否筋道,馅儿拌得咸甜是否恰当,蒸的火候大小把握得如何……

    孩子们是最开心的,不管手上是不是沾着玩耍时的污泥,摸摸这个馒头,捏捏那个米饼,妈妈姨娘们的训斥压根阻止不了他们的折腾。只等妈妈们用一个包子堵住他的嘴和手时,他们才会片刻地消停一会儿。

    云蒸雾罩中,人们出出进进之间,院子里基本摊满了新出锅的面食。

    打笼这件最重要的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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