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大学那会儿,参加了两个社团,一个爱心社,一个文学社。
爱心社活动很多,文学社几乎没什么活动。于是常常趁双休日,去参加爱心社的活动。
有一回去的是护理院。护理院不大,大厅里坐着一些老人在聊天。有个老爷爷还记得我去看过他,隔了一个学期,老爷爷记性不错。
我跟着几个干事径直往二楼去。
打开房门,里面住的是两位老奶奶。至今觉得她们俩住在一个房间里,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唔,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
一位老奶奶说她九十六岁了,我们都很惊讶,完全没看出来,看起来也就七十多的样子呢。这位是大家闺秀奶奶。
这位奶奶说自己小时候上学,读到六年级,还学英语。也考上了中学,可家里人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于是便没读了。
她说家里只有她和妹妹两个孩子,房子却有十五六间,在当时是乡绅。我便不觉得奇怪了,她那大家闺秀的气质是与这大概有关。我问她有没有裹过脚,她把脚伸出来,是大脚一双,想到她出生是在民国,孙中山下令禁止缠足,想来免遭了厄运。
她侧身半卧在床上,完全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她说她喜欢读书的小孩,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老师,另外还有三个女儿。
我问她年轻时是做什么的,她说什么也没做。想来是传统的相夫教子的女子。
另外一位老奶奶则和她截然相反。她很建谈,虽然很多我都听不懂。我们的“翻译”也是半懂半猜。但断断续续的,竟也把她的一生大概听了个明白。这位老奶奶八十二岁,头发比大家闺秀奶奶白,已是全白了。但很浓密,很好看。她说她不是爸妈亲生的,是抱养的。在抱养她之前,她爸妈已经抱养了三个孩子,但都不幸死掉了。我们说她福大命大,她说不,是命硬。
她还说自己是女汉子,有人说:“那可惜投错了女儿身。”
她说不可惜。
于是又问:“那你和你先生要怎么办?一山不容二虎呀。”
我们说她在先生面前肯定是小鸟依人,她就呵呵地笑。她说她不喜欢读书,就一直留级留级,上到了五年级的时候,身边的人都比她小。
但她动手能力强,比如看到个好看的杯子,就想把它用手做出来。她出去工作,是车间主任,如今退休了,国家养她。说起这些时能感觉得到她的小骄傲。
她说人哪不能虚,要实在才好,她最讨厌在背地里说人家的人了,好虚。
女汉子奶奶是个坦率的人,我很喜欢。我们都觉得她很爱说话,她说:“爱说话,心里就舒畅,不爱说话,憋在心里那多难受啊。”我赞同。
她的胃口很好,虽然没有牙齿,但什么都吃,苹果之类的切成片也吃,消化能力好,心态也好。
我们问她退休了二十多年会不会觉得无聊,她说不会,她爱自由,这样想去哪去哪,想吃啥吃啥,想干啥干啥,多好啊。
真是一个好心态。
这两位奶奶聚在一起,好像也挺合适的。
人老了,心态就要像这样好才行。
这也应该是老人们应有的状态。
两位老奶奶,年轻时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经历着自己的人生,年老了,聚在了一个地方。
这也算是一种缘分。
之后还去看过另外一个房间的老人,住着一对老夫妻。妻子住进了护理院,她老伴硬要来陪她一起住。
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一种平凡的幸福,这是大多数人所追求却又难顺利得到的东西。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而许多人,在中途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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