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三读《挪威的森林》引发的个人杂感
这是我第三次完整地看完《挪威的森林》,第一次是在大一,第二次在大四,这次是一年之后的研一。
看完之后没有像前两次那么赞叹了,隐约觉得有一些东西被我吃掉了,或者说被我吸收进身体里面,变成自己的东西,相比之下那本书的东西就减少了似的。甚至潜意识深处有一种挑衅的呐喊:不过如此嘛,我也可以写出来的。但我确信我肯定写不出一样的,而且就算能写出来一样的我也不会写,那只能流于模仿,没有创新之处,也就没有了市场,顶多是XX第二之类的。自己的风格在哪里,必须自己去寻找。这个道理亘古未变。
村上春树的文字有一种让人沉沦进去,不去判断,而只去感受的魅力。坦率直白,真诚幽默,娓娓道来又自然成理,甚至看似理论性的感悟也被周围散淡如光的文字筛拨得浑然一体。我在大学时期对他的拜读应当归功于这样的景象吧,当然,就像荣格的“集体无意识”,文字的世界里也远不止于此。
我相信我以后的阅历一定丰富多彩,我不确定今后还会不会再打开这本经典;我相信每个人都有一本属于自己的,或在一个时期,或在一生中爱不释手,随意翻看即可感叹的书,这些书就像一个个复活的幽灵,你心里有它,它自然为你输送神秘的心理能量,对你进行潜移默化的教化;我不确定我是否会有幸遇到我一生中的作品。就目前来看,已经过完生命的四分之一的我现在每天都会忍不住像虔诚教徒做祷告一样翻阅的书只有一本《傳雷家书》,去年大学毕业后在家里如饥似渴地赶在来桂林前读完,本来是想着看完直接搁置在家,看后反而更加不舍地径直带到了千里之外;我相信有一天我会不满足这本书,会在不觉中超越这本书,我不确定为何对这本有些倾于细碎的家书(虽然已经有很多删节)如此沉迷,每日必看一封。前几天童儿来我这儿时,看到我在看书,就问我看什么呢,我调皮地给她说“看我爹写的书呢”,她那时必以为我是开玩笑罢了,其实不是,之前好一阵子我思考过这本书对我的意义。这本书早在大三时就已在媒体的宣传下购买,一直没抽出时间或者没有太在意去看,我们彼此的交往可谓姗姗来迟。然而却在毕业后的夏天里一见如故,令我多年前对一本书迫不及待的阅读感又重现了。我不愿承认却又不可否认的是,大三时失去父亲的我将这本书视为了我精神上的父亲了,如果非要来一个形式与内容的花开花落的话,说它是肉体上的父亲亦未尝不可。因为我血缘上的父亲已经在形体上永远离开了我,剩下的是我关于他的残缺的稀少的回忆和同样稀缺而怪异的梦。我读这本书时感觉亲切,有时甚至感动,我觉得是父亲在同我平等地恳切地在交心,一切仿佛出自他口,虽然事实上他初中也未毕业。一定程度上未尝不是一种补偿心理在作祟。
今天上午精神不好,索性又躺在地铺上,闭上眼睛任思绪飞驰。我想到童儿,却莫名地梦见了父亲,我们在没有太阳的公路上一前一后隔着似乎看不见的距离,骑着单车回家。具体情节不重要,我也忘记得差不多了,而那种青春期的我与他的紧张的疏离感或者说疏离的紧张感却依旧清晰而难以用精确的文字形容出来。我们都没有笑容,仿佛都有心事地面带严肃。这就是我和父亲相处的常态,难得一见我们坐在一起发起交心的大笑。印象深刻地只有小学升初中,我考上了县里最好的初中(全村只有两个人考上了),父亲闻讯后欣喜若狂地边笑边夸奖我,笑容像夏日的栀子花香久久不散。
父亲病逝于2010年4月18日晚上10点左右,救护车将昏迷的他拉到家门口时,三叔让我对爸说声到家了,我说完他们说听见父亲“嗯”了一声,我却认为父亲没有说话,因为在往家里赶的车上我摸过父亲的鼻下,没有动静。等到将父亲放置在床上时,再摸他的鼻孔,俨然已经没了呼吸。在病房父亲只是偶尔突然地没有规律地睁开双眼,直直地看着正前方,那是一种无奈而绝望甚至带些凄怨的眼神,每次想到就觉得有一些恐怖。还有他下意识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文涛,让你妈把米汤晾上,太烫了喝不了。我只好顺势地回答他:嗯,已经晾上了,爸……他便不作声了。父亲临终前最放不下的还是我,对于妹妹只在家里清醒时嘱咐她以后有事情找我,在医院里对妹妹只字未提。
父亲的离去让我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一个人的自由,生命的珍贵,更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个人力量的渺小与脆弱。父亲留给我的物质财富多于精神财富,谁让他的沉默与忙碌占绝对优势地压倒了他的嘴巴呢,我的许多思想或者出于母亲,更多的来于书籍。但我生命最初的基调当然有父亲的调色盘里刻意的颜色搭配,而且一生中再也难以彻底擦拭干净,何况有些颜色并非我想去掉。
我很少写关于父亲的文字,这是第一次写如此之多,这些回忆有些痛苦,却是事实,不争,静静地躺在角落放冷箭,但我奉陪到底,心甘情愿流血。我欠父亲的,父亲也欠我的,我们不多说,这笔债至死方休。父亲,你永远47岁,永远在等待着我的强大、衰老和死亡。我要在结束前活得恣意精彩,把你缺失那份也活过来。走着瞧吧,永远在壮年中的父亲……
还得感谢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让我得以行文至此。没想到的结果与没意料的文字是双胞胎,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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