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相顾无言泪千行
师语对于关平的感情是很矛盾的，没有她的消息时会想她在哪里，她过得好不好，可等她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师语又觉得无法忍受。所以一开始见到关平时，她只能用冷漠和沉默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阿语，你来了，谢谢你愿意出来见我。”
眼前的这个人让师语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尽管十年过去了，她依旧还是师语记忆中的那张脸，陌生的是她的穿衣打扮带给师语的距离感。
她已经不再是十年前那个整天围着锅碗炉灶打转的关平了，站在师语面前的这个人她化着精致的妆容，一对深邃的眼睛让她看起来高贵迷人，她的衣着高雅大方，处处透露出一种知性美，在师语看来，关平犹如回炉重造过般，从神态到气质都与之前判若两人，要是不知道她过往的人，肯定会被她的这副假象蒙蔽了双眼。
师语看着眼前这个亮丽到扎眼的人，突然觉得现实真是讽刺，一个抛夫弃子的人竟然能够过得如此光鲜亮丽，而被抛下的人居然傻到时不时地想念她，担心她。
关平看到师语的一刹那，眼泪就夺眶而出了，她拉着师语的手说道：“阿语，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只是怎么这么瘦？我们能不能先去长凳那边坐坐？”
师语从关平手中抽出了自己的双手：“不用了，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我一会儿还有事。”
师语的冷漠在关平的意料之中，看着瘦弱苍白的师语，关平完全无法从她身上找到小时候的影子，小时候的她是多么的爱笑爱闹啊！她知道自己对师语和师言做了无法原谅的事，但是即使往事可以重来，她应该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阿言呢？他是不是在上课，算一算，他今年也该上高二了。”
师语依旧低头沉默着。
“阿语，是不是阿言他不愿意来见我?”
师语本来打算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关平讲完离开，没想到她竟然好意思一遍遍地提起师言。师语红着眼睛直直地望进关平的眼里：“你怎么好意思问起阿言？你说他不愿意来见你，是的，别说是他根本不知道你出现了，就是知道了，我也不会让他来见你的。”
关平一听师语这么讲，立刻紧张地问道：“阿言他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可上次他没跟我说呀。”
“他是谁？谁跟你说什么了？”师语听出了关平话里的不对劲。
“没，没有，我只是问了认识的人一些关于你们的事，他跟我说你们都很好，阿语，求你告诉我阿言到底怎么了？”
关平试图去拉师语的手，没想到被她一把甩掉了：“没怎么样，只是你口中的高二学生现在正在汽车厂当修理工，怎么样，现在你满意了吧？”
关平一下就愣在了那里，只一个劲地说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看到关平显露出来的震惊和无措，师语突然有了一种报复后的快感：“怎么不可能了？你知不知道，他刚去当学徒那会儿连饭都吃不饱，晚上甚至饿得睡不着，学习成绩那么好的他本来明年就能像同龄人一样上大学了，可他却为了我，为了这个家辍学了！辍学了！你听到了吗？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后面几句几乎是师语哭着喊出来的，本来强忍着眼泪的她此刻泪流满面。
而师语对面的关平只是一个劲地哭着说对不起，说她并不知道师言已经辍学了，她真的很对不起……
师语低着头不停地抹眼泪，关平也在一个劲地掉眼泪，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地静静站在广场的角落里，偶尔路过的行人时不时地往她们这边张望一两眼，可此时的师语和关平哪有心思理会别人的眼光。
师语不知道她们就那样站了多久，最终还是关平先开口了：“阿语，我知道无论我现在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对你和阿言的伤害，可我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这张卡你先拿着，密码是你的生日。”说完她便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了师语手中。
师语一把推开她的手后愤愤地说道：“你觉得我会要你的钱吗？真要的话，我就不会把之前你寄过来的那些给你返回去了！”
不仅她不会要，师言也跟她一样，是断然不会接受她任何东西的。
“阿语，算妈求你了好吗？你拿着它好歹可以救个急，再说你今年就要上大学了，没钱用怎么能行呢？”关平试图再次把卡塞到师语的衣兜里，可还是被她推开了。
“上大学的钱我会自己想办法，不用你操心，还有，我不觉得你是我妈。”
“阿语，不管你再怎么否认，血缘关系是不会被否认掉的，你身上始终流淌着我的血液。”
“你怎么想我管不着，但是请你不要去烦我爸和师言，我不想让他们因为你的出现而感到心烦。”这也是她会答应出来见面的唯一原因。
“你放心吧，我不会去烦他们的，阿语，我这次回来是奔丧的，还记得你外公吗？他前些天去世了。”
难怪关平精致的妆容底下是一副难掩的疲惫之色，关平的娘家本来离这个县城就挺远，再加上十年前她的离家出走，两家便自此断绝了来往，她应该有十二三年没见过外公了，虽然师语和外公没有什么感情，但突然听到他去世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一阵难过，但愿他能够一路走好。
关平见师语依旧低着头沉默，她小心翼翼地问：“阿语，我明天就要回去了，能不能陪我一起吃顿饭？”
本来还在发呆的师语听到她这话一下惊醒了，果不其然，她还是要走。
师语知道关平和师顺达离婚是早晚的事，只是她想着能往后推一天算一天，即使关平她人从来不在他们身边也好，可是换个立场一想，她这样的想法其实很自私，虚占着一个丈夫的位子对师顺达来说很不公平，与其被一纸婚书绑着，还不如早散早完事。
师语抬头望着关平问道：“你十年前扔下我们三个一走了之，随后便杳无音信，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干脆和我爸把离婚手续办了？这样拖着有什么意思？我会告诉我爸你回来了，趁着这次把手续办了，长痛不如短痛，我不想我爸因为你而时时难过。”
师语说这些话时，关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自在，她咳嗽了两声后轻轻地说道：“阿语，这是大人之间的事，对你来说当前最要紧的就是高考，你要真为了你爸好就暂时先别跟他说这事好吗？你也不想你爸和阿言替你担心对不对？至于我和你爸的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师语总觉得关平话里有话。
“没有什么别的意思，阿语，你爸和阿言把他们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这几天先不要想别的事，好好准备考试，别让你爸和师语为你担心，行吗？”
其实关平的话也不无道理，现在跟父亲说离婚的事，他肯定又要顾及到师语的心情，父亲因为她而担心，这是师语最不愿意看到的。
关平看师语脸上流露出了犹豫，她赶紧引开话题：“阿语，你准备报哪儿的学校？”
“不知道。”师语是真的不知道能考上哪座城市的大学，之前父亲也问过她，她只说不是北方的S市就是南方的T市。S市的华大，T市的秦大，这两所大学都是以法学为特色和优势的，不过华大是她的首选目标。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你去T市，我怕你去那边适应不了，而且以你的成绩，考华大一定没问题的。”
虽然师语不想承认，但血缘确实是骗不了人的，关平一语道破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虽然她此刻心里五味陈杂，但表面依然平静：“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等我考试过后尽快和我爸把手续办了吧。”
“我知道了。”
“你还有什么事吗？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关平沉默了几分钟后说道：“阿语，不管你多怨我，多恨我，你和阿言始终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管我在哪，你们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孩子。将来要是遇到任何困难了都可以找我，昨天晚上打到家里座机上的号是我的手机号，有事的话就打那个号好吗？”
师语看了关平一眼，低声说道：“已经到午饭时间了，你快去吃饭吧，我先回家了。”
师语虽然声音小，但关平还是听到了她讲的那句快去吃饭吧，心想阿语虽然表面冷漠，但还是对她有点关心的，她当即高兴地回答道：“嗯，你也快回去吧，别忘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关平看着师语瘦小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心中默默地祈祷着：但愿阿语能考上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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