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我遇见这样的你（二）

——1——

桌下的啤酒瓶已经堆满，桌上的人还在耿耿于怀着过去。

曹然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

作为女生，除了工作原因会少量喝点以外，她平常都滴酒不沾。

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本应晋升的她，却被后进单位的一个小妖精抢走了晋升名额。

这件事情，初到单位之时前辈就跟她打好预防针了：能力强是一方面，关系背景也很重要。

虽然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但被告知最终晋升名单上没有自己的时候，曹然的心头充满了失落和委屈。

然而今天压垮曹然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条空间留言。

曹然下班回家，心情郁闷，不想吃饭。百无聊赖地打开微信，把没有营养的信息都浏览了一遍，还是很烦躁。打开许久不用的QQ空间，一条留言映入眼帘。

“我想，我是真的放弃你了。”

留言人是那个熟悉的ID，来自大学的恋人——王冲。

曹然的情绪彻底崩溃了，眼泪决堤，倾盆雨下。

作为大学至今最好的闺蜜，我放下写了一半的文案，跑出来陪曹然喝酒。

喝到现在，曹然已经全然没有女神的模样，眼泪鼻涕横流。虽然不停说着话，但大多都没组织性可言。

我是曹然的死党闺蜜，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我慢慢拍着她的背，和她一起骂这个操蛋的世界，以及大学里那两个混账的男生。

——2——

“谢谢你，曹然。”

我轻快地拥抱了一下曹然，笑着道谢。

大一下学期的英语课，开始和理学院一起合上。而我性子慢，前几次课都被那帮固执的理科生占到了前排座位。

好在有勤劳如蜂的曹然，之后每次来上英语课，她总是提前帮我占好了座位。

曹然从大一第一学期开始就和我分到了一个寝室，良好的开端为我们奠定了一段生死不渝的闺蜜情深。

曹然除了颜值高身材棒学习佳以外，性格还意外的温暖动人。不出意外的，她成了我们系统学院的院花。

而我，则肩负起了保护院花的神圣职责。曹然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我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帮助曹然参谋策划，把关验收。

其实也没这么玄乎。因为曹然个人比较用功，学霸风采尽显，经常在课堂上回答别人回答不出的问题。这样热爱学习的人，自然很少花心思在感情上。

于是呢，我们姐妹讨论八卦的时候，曹然都在旁边负责安静地微笑。

枯燥的知识根本无法安放躁动的荷尔蒙，虽然曹然自己不想主动加入到校园恋爱的大军中，但总有优秀的少年前来撩拨。

我那时有点嫉妒曹然的超高人气，但很幸运地见识了大学里各种稀奇古怪的表白。

比如每天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准时送包子的，比如大半夜在我们宿舍楼下弹吉他鬼哭狼嚎的，比如每天晚上定时发短信说晚安的……

至于直接约见面说“我喜欢你好久了，我们在一起吧”的，简直踏破了宿舍和教室的门槛，络绎不绝。

当然这些都是冲着我们曹然来的。

曹然每次也不生气，都是报以礼貌的微笑，或者直接向我投来怜弱的目光，我就霹雳闪电带火花地把这些雄性拒之门外，断了他们YY的念头。

但是，就在大一下学期，一个特别的少年竟然成长了起来。

我宁愿叫称他为成长了起来，也不愿说他出现在了曹然的生命中。因为他本来就是我们系统学院的，活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系统学院人丁兴旺，大一上学期，初来乍到的我们都只看到了黑压压的人头，并没有发现他。

他就是邱礼。

在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血虐系统学院所有人，包括第二名的曹然。高等数学这种终结很多人学习梦想的课程，邱礼竟然考了满分。

于是他火了，照现在的说法就是上了热搜，和曹然并列话题榜首位。

赢得所有人侧目的邱礼，让我们有更多机会看清他的容颜：帅气前卫的斜刘海，安静地放置在俊俏的眉毛之上，精致的五官都在小心翼翼地彰显着酷帅特质。

学习好就算了，还长这么好看。

长这么好看就算了，还和曹然悄悄扯上了关系。

“要是那天你在，可能我不会和邱礼扯上关系。”

满脸红晕的曹然渐渐稳定了情绪，说起了当年我并不知晓的一个小细节。

——3——

学习进行了几个月，除了一起上课，并没有更多机会让青春萌动的少男少女们相互了解。终于等来了元旦，院学生会主席发动大家一起出去玩，说白了就是一个院内联谊。

那天我正好有事，就没有过去。以下发生的，多年后的今天我才知道。

曹然依然安静地跟在大家身后，听每个人唱歌，吃一个人的自助，走一个人的路。但有一个干净的男生，似乎总和曹然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帮她递话筒，帮她要一些烤肉，和她保持着同样的步调。

曹然好奇地望望他，他就报以一个干净的微笑。

曹然的心脏突突地跳着，仿佛漏了一拍。

玩到傍晚大家都比较疲惫了，通过一个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时，晕乎乎的曹然身边疾驶来一辆摩托车。眼看就要撞上了，一只手迅速扯住曹然的胳膊，把她从死神边缘拽了回来。

曹然吓到了，一下没晃过神来。耳边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

“这人骑得什么摩托车！”

然后曹然看见了一双充满怜爱的双眼，以及因为着急慌张红到脖颈的俊俏面庞。

那个男生很自然地将手顺道而下，握住了曹然的纤手，用一个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我带你过马路吧！”

于是曹然就被男生牵着手，走在斑马线上。

那个男生就是邱礼。

“那天的马路特别宽，我感觉走了好久好久。刚开始很想把手抽开，但又觉得很奇妙，很暖和，有点汗又很温润的那种感觉，从来没有过。等回过神来，已经到了马路这边，他主动把手放开了。”

曹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上的幸福依然可见。

“就那个瞬间，我喜欢上他了。也是过马路这个细节，让我觉得，他是一个我能够托付终身的人。”

听曹然这么说，我才明白，原来早在大一第一学期曹然就喜欢邱礼了，邱礼那时候也默默关注着曹然呢。

现在想想，都配得一脸。

“我还以为是因为第二学期你们组队搞数模，邱礼弄的那个恋爱模型，感动了你才追到你的呢。”

我说的正是当时传遍整个学校的事件：邱礼曹然强强联手参加数模竞赛，邱礼建了恋爱模型，以曹然为原型，最后拿到了全省一等奖。

学霸的浪漫啊，简直逆天。

——4——

那之后两人就成了话题人物，但他俩怎么也不承认在一起。

作为曹然闺蜜的我，知道其实是邱礼单方面一直不肯向曹然表白。曹然虽然不知道邱礼有什么顾虑，但她已经把邱礼当作自己的男朋友来对待。

可一直没有名分，这也是曹然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

是的，看着已经趴在酒桌上的曹然，我心中五味杂陈：

要是那天我在场，肯定曹然不会一个人，邱礼也就没机会照顾曹然，也就不会发生让曹然心动的事情。

也不会有后来各种狗血的事情。

以及另外一个男生的出现。

到了大一第二学期，作为系统学院的金童玉女，曹然邱礼都十分低调。平时上课期间，两人除了学习上的正常讨论，从来没有过多的闲聊。就连情侣间经常做的一起吃饭，看电影这些事情，两个人都尽量能少就少，或者避人耳目。

因此，知道他俩关系的，也就我们一众较好的姐妹，剩下的都是其他人眼中无尽的猜测。

其实曹然很想结束这种不明不确的关系，直接正大光明地和邱礼交往。邱礼并非犹豫不决，而是坚定地告诉曹然：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虽然喜欢你，但公然在一起会有很多麻烦。

曹然每次谈起这个都很伤心。因为作为乖乖女的她，遇到邱礼确确实实是生命中第一次情感的悸动。喜欢的感觉真是让人又爱又怕，她也想像邱礼那样，不要求那么多，享受这种暧昧的感觉就好。

但曹然做不到，因为每天发生的事情都太尴尬了。

像以前还单身的时候，曹然可以微笑着拒绝来自不同男生的花样表白。现在因为没有公开和邱礼的关系，这样的表白次数有增无减。

虽然像以前一样拒绝了，但每次拒绝的时候，两方面情绪折磨着曹然愈发脆弱的心灵。

一方面是拒绝的理由不再充分，虽然推脱着说自己现在还不想谈恋爱，或者是学习太忙没时间，但无疑这些都是违心的谎话，拒绝的眼神都不再坚定；

另一方面是那些陌生的男生，都可以说那么动听的情话，送那么浪漫的礼物，但邱礼却从来没有类似的表示，曹然的少女心一点点遭受着磨难，每逢一次表白，心上的裂痕就撕扯一次。

我们也受不了这么虐的感情模式。看着每次曹然被叫出去，回来的时候，要么一副损失了几万块的苦大仇深模样，要么直接红着双眼，心疼到最后都变成了上火生气。

“跟邱礼挑明啊。特么要么谈要么分啊，这么拉扯着还算个男人么？”

“你们不要这么说邱礼，他肯定有他的考虑。”

曹然还是不停维护着这个曾让她心动的男生，但我们谁都能看出来，现在心动变成了心累。

——5——

终于发生了最狗血的事情，彻底断送了曹然初恋的念头。

一天中午，大家都吃完饭准备午休了。楼妈在楼道内喊道：“曹然，有人找。”

曹然应了一声，和我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意思说：“又来表白的了。”

曹然的表情写满了抗拒，就在座位上没有动。过了一会儿楼妈的嗓门提高了一个八度：“曹然！曹然！有人找！没听见吗？！”

我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逗笑着说：“曹然，我陪你去吧！如果是个帅哥我们就答应！”然后挽着曹然的胳膊下了楼。

下楼一看，又是昨天的那个男生，不知道我们学院哪个专业的蛇精病，已经连续给曹然送一星期的水果了。

“曹然，昨天的苹果好吃么？今天我买了香蕉，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男生羞红了面颊，不敢看曹然的眼睛，将一袋香蕉递到曹然面前。

“昨天的苹果扔了，没有吃。今天你回吧。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曹然双手环抱着肩膀，并没有接香蕉。而是用我从来没见过的冷漠语调，无情地刺穿了男生的自尊心。

男生手中的香蕉凭空落地。抬起头，眼睛里已充满泪水，看着曹然希望能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一丝过往的温柔，但那无情的眼神冷峻异常，写满了“我不喜欢你，抓紧滚蛋”的含义。

年青的男生如何懂得，勉强的接受只是因为不知如何拒绝，说出口的谢谢并不是答应喜欢你的含义。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们措手不及，目瞪口呆。

“曹然，我会让你后悔的。”

男生甩下一句，转身就跑了，我们还纳闷期间，对面男生宿舍楼上响起了喊声：“曹然，我喜欢你！”

接着就听“嘭”的巨大一声响，一个物体从二楼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

原来那个男生，一言不合就跳楼了。

我和曹然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但显然曹然受到的刺激更大，惊愕了一会儿直接哭出声来。

正值午饭结束，很多人目睹了这个事件的发生，也都听见了男生是喊着“曹然”的名字从二楼跳下。

男生被救护车拉走了，我们在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曹然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过，我缓了下情绪，拉着曹然回宿舍了，抱着她对她说：“没关系，不关你的事。”

“下午还要上英语课呢，哭肿了眼睛让别的学院同学笑话。”

但曹然的情绪根本没有好转的迹象。我拿起曹然的手机，走出宿舍，拨通了邱礼的电话。

“其实，邱礼就是个渣男。”

我扶住快要倒在酒桌下的曹然，跟她讲起了当天中午那通电话。

邱礼听我讲完的事情经过，第一句话竟然是不耐烦地说：“我就要午休了。”

顿时我怒火中烧，几乎吼着说道：“你女朋友都快吓死了，现在都快哭晕了，你不来关心一下？”

“我女朋友？曹然不是我女朋友。你让她好好睡觉，下午还要上课呢。还有你们以后不要瞎传我们是男女朋友，我们只是纯洁的……”

电话还没讲完，我就挂了电话。憋了很久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渣男！这个词不断充斥着我的脑海，深深烙印在邱礼这个混蛋身上。

流泪是觉得曹然为了这个渣男不值。

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宿舍紧紧抱住哭到失声的曹然，陪她一起流泪。

正如多年后的今天，我紧紧抱住已经喝晕的曹然。让她知道，年少的分别现在看来会如此正确。

只是，耳边那首熟悉的旋律，不能告诉我们，是不是遇见就注定了分别：

是什么让我遇见这样的你

是什么让我不再怀疑自己

是什么让我不再害怕失去

在这茫茫人海里

我不要变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