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生前酷爱《红楼梦》,置书于床头案几,经常翻看,还连续几年订阅《红楼梦学刊》,这种在我看来高妙莫测的学术期刊,打开学刊翻了翻,一无兴趣,全是各种的“探佚”、“也说”、”新探“,我那时读初中,就算经常听父亲叨叨着反复说读《红楼梦》的各种趣味,把这本书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也敌不过初中生眼中的对此书的不认同感。有时想想也觉得可笑,父亲那时正值壮年,心灵手巧,工作之余会做各种的木工、修补等机括,却这么痴迷红楼,有时读着读着禁不住和我们谈起红楼梦欲觅知音,我们姐妹三人却无人喜欢,他只能敝帚自珍、自得其乐了。现在想想,读书的乐趣无人分享,真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啊。
后来1987版《红楼梦》电视剧开播了,此后余生,我父亲看这部电视剧看了没有百遍,也有50遍,寒暑假的重播,以前各种地方台的重播,都不错过。边看连概叹,拍得真好啊,凤姐演得真好啊。。。到了已届中年的我,才猛然发现这个遗传基因神奇地被我接收了,也是整天吧拉吧拉地对儿子说,估计他也听得烦不胜烦了。
可能是那些年的影响吧,自己居然在年届五十的时候也开始喜欢《红楼梦》了,虽然没到很痴迷的地步,受父亲影响,自己毕竟也读过好几遍,人物情节都熟悉,就是没读出其中的妙处。这几年可能是大数据的影响,有次自己在手机上随便看了几篇关于红楼梦的小文章,大数据就扫描到我的兴趣了,不断地推送相关的文章,有良有莠,有一些考证文章还是不错的。又从书柜里翻找出从老家带来的几本《红楼梦学刊》,虽然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有些文章现在看来仍然观点有新意。
偶尔翻检我的电子藏书,发现这本周汝昌的《红楼梦的真故事》,因为之前从图书馆借到一本欧阳奋强的《1987,我们的红楼梦》,图文并茂,里面有许多背景故事是我之前从未知道的。另外,又听了一系列的红楼梦插曲、主题曲,重燃我对《红楼梦》的热情。
从小看到大的”红学“两个字,直到今天,我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红学“。原来红学是对作者身世、版本、80回以后的情节、脂砚斋这四方面的考证和研究。
周汝昌的一些考证文字极有意思:
这和我之前读到的龚自珍和“顾太清”对应起来了。
简而言之,周汝昌的这本书,上编是对《红楼梦》各人物命运的概括续写,下编是发表的一些考证、研究、书信和文章。总的观点是:
1.《红楼梦》续书后40回是伪作,篡改原著,和珅策划,程高文士炮制,由宫内武英殿的四库全书专设木活字排印的。
2.原作应108回,写了共计108位脂粉英雄,以此来对应《水浒传》里的108位绿林豪杰。
3.贾府抄家后,宝玉被冯紫英所救,匿居冯府,后冯紫英以贵族武将应征,宝玉浪迹在外,入山做了和尚。后来宝玉与甄宝玉、冯紫英、卫若兰等诸公子下江南,营救出湘云,宝湘二人团聚结为夫妻。巧姐被“狠舅”拐卖,逃跑后被刘姥姥所救,后嫁给板儿。
4.黛玉结局:中秋联诗后,第二年中秋节,黛玉自沉于池塘(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宝钗结局:先与宝玉成婚(而非掉包计),是形式婚姻,后病亡。
湘云结局:被卖于大户人家作小婢,后遇甄宝玉向他求救,甄宝玉北上给宝玉报信,联合众好友下江南救出湘云,二人成婚(因麒麟伏白首双星)。
凤姐:被休(哭向金陵事更哀),某日雪后拣到宝玉所丢的通灵宝玉。
妙玉:为贾政故人之女,因罪家藏匿于贾府,抄家后充作小婢,被大户所买下,欲为妾坚不从,嫁与下人为妻。
李纨:母子二人均冷心冷情,贾兰见巧姐儿被拐卖见死不救,反倒是贾芸、小红夫妻知恩著义,热心营救。
家里有本余英时的《红楼梦的两个世界》,闲暇时我看了,还颇为赞同他的观点。所谓两个世界,荣国府的生活一切,是现实的;大观园的生活一切,是虚构的、理想的,是作者的“乌托邦”,是一种思想寄托的虚幻世界。简单说,大观园就是“太虚幻境”。
针对余英时的观点,周汝昌用了15页纸的篇幅写文章争鸣,并说“盛衰聚散才是红楼梦的主题”。
我的感受,仍然是一个盛衰的巨大变化的感慨悲痛,而不是一个理想世界的得失幻灭。“是幻是真空历遍”,真者既逝,追寻如梦。但大观园怎么盖成的?道是“黄金万两大观摊”(“戚序本”回后诗),“再省一回亲,只怕穷精了”(贾珍语)。这也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它完全不同于一座空中楼阁,可以凭“吹口气儿”就“幻化”出来。
各有观点,互相争鸣,或者这才是学者对于学术探讨应有的态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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