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无数只并未发现其身影的蚊子叮咬而彻夜难眠的那个晚上,马清影不再是马清影了。他醒着,在夜的无限黑暗中圆睁着双眼,但周围是他不能洞穿的浩瀚而漆黑的空,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醒着,白天的经验潦草而胡乱地涌上来,涌入他的双眼,像蚊子般叮他咬他,但白天的经验像白天一样早早过时了,不但不能填充夜中深不可测的空,反而使他在那双无用的二手的眼睛里更深地迷失了自我。黑暗中只有更彻底的黑暗……
但是终于,在忍无可忍的蚊子和失眠中他还是进入了最近的白天的经验,并开始在手机便签中飞快地双击:
在隔壁的隔壁住着我们俩。一对新婚夫妇。隔壁住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婚姻和爱情。一年前的今天,我们俩与他们成了邻居。我们俩就是吵架了又吵架、搬走了又搬走的“他们”,年青一代,我们俩就是邻居口中“工作了仍要工作的迷惘的新人”。
当我们又一次在他们的嘴中出现时可能是这样的:“又是一对,他们也是来了又来,分了又分的一对,是无所谓了又无所谓的一对……”
“把爱情把婚姻虐待了又虐待的新一代们……”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爱情如是说。
唉!过去的或将来某日晨时,显然,墙体另一侧结束的睡眠是更幸福的,那儿醒来的已经是新的一天——当我们一再的深陷昨日并且被他们称为“浮躁的大学生”时。
他在不停地双击白天的经验,当时白天的经验也在重复地双击着他,使他看上去在黑暗中若有若无,若隐若现。而蚊子,他终于看清了它们细小的身子,在亮着的手机屏幕上也跟着自己的手一起双击:
那么当我们还是大学生时,我们又干了什么?大学又干了什么?四年,我们用父母来之不易的金钱消耗了四年的青春,顺利完成了四年的备考以及四年的考试。终于,大学也完成了我们,在就业调查报告上没有落下一个人。是的。一代人。大学生。就业。隐隐的空洞。问题。蚊子的嗡嗡声……
无论怎样,白天的经验在告诉黑夜:马清影已经不再是马清影了——他的婚姻出现了问题。许久,他停止了双击,但是睡意依旧没有到来,他醒着,大学生常常被自己身份的光芒困惑着。然而在夜中什么都没有呈现。关掉手机,也关掉白天的经验,继续与蚊子做无声的对抗吧!也许只有将这样的无援的夜晚也一起毁掉,直到毁掉白天的经验,马清影才能成为马清影,也许直到那时他才能从黑暗中走出去。毁掉它们的唯一方式便是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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