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来到这里已经一个礼拜了,日日吹着海风却一次也没去过海边。
“我们去海边玩好不好?”阿轻总是这样问我,那猴急的表情见了真让人发笑。
“不行,我们还有正事要干呢。”虽然我也很想去,但工作实在太忙了,只能一直拖着。
晚上,阿轻提了一袋子吃的过来,那诱人的香味,是鲍鱼和碳烤生蚝,有谁能拒绝美食呢?就在我食指大动的当口。
阿轻说,“我问过店老板了,这些都是从海边新鲜捞上来的,求求你了,也带我去捞一回吧!”
我想了想,吃人嘴短,就答应了。
第二天傍晚我俩穿的很清凉就跑出去了,令人尴尬的是,左找右找,总找不到一条合适的路去海边。直到我喊住了一个当地的老大爷,大爷说沿着马路一直走,穿过片树林,外面有个围栏,围栏外面就是了。
沿着马路一阵小跑,到路的尽头了,只有一条孤零零的小路不知通往何处,阿轻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了进去。
终于看见了一大片水面,阿轻大呼小叫的冲了过去,然后就停在那里没声了,我跟过去一看,原来只是个大湖,叫人白高兴一场。
“阿轻,好大一片'海'呀!”我笑着调侃他,他却并不气馁,紧接着往里走,眼看着没路了,我同他讲。
“回去吧,阿轻,前面没路了,下次我们再来,一定让你看到大海。”阿轻不答话,扭头就钻进了前面那片残乱的树林。
什么叫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穿过一地枯枝败叶,忍着被棘条划破的疼痛,入眼竟是一地碎石,一堵长长的围栏外浮着一大片蓝色的丝绸——那是一片海湾,两面被陆地环绕,另一侧是一方长长的大桥,极远的地方隐约可见一座海岛。
阿轻整个人趴在围栏上,贪婪的注视那片蓝,像是要把整片海湾装进眼眸一样,围栏外的海岸边,一个头戴围巾的阿婆提着一个水桶,在浅水的石缝中寻找美味,阿轻见状便想翻过围栏也跑过去玩了。
而我看看时间,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好了阿轻,该回去了,再晚一点连晚饭都赶不上,说不定还要误工。”
阿轻眼见梦想就要破碎,连忙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掷向大海,等亲眼看到石子落入水面,激起一朵小小的浪花,这才心满意足的跟我离开。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大海。”
他说。
02
“阿轻,以前你都没见过海吗?”我忍不住问他。
“见过……也不算见过吧,从来没有去过海边。前几年在深圳和我老爸呆一起的时候听他说小梅沙可以看海,但他总是工作忙,没时间带我去,一个人去他也不放心,我还不会游泳,从小是个旱鸭子。”
“后来我去一个公园玩的时候,在一个高高的瞭望塔上面用望远镜看海,从镜片里我只看到一片波光粼粼,海面被不知什么东西有规律的隔开。原来大海是这样的吗?我在心里疑问,后来才知道那里离海边至少十几公里远,而望远镜里看到的也不过是个水产养殖场罢了,可就是这样我也已经十分满足。”
听到这里,我心里已对他升起十二分的可怜了,并为早早的拉他回来而心生愧疚。
“还有一次,老爸终于有时间了,带我去爬凤凰山。在高高的山顶上,越过远处的山脊线,有一片银白色与天空颜色不一致的东西存在。老爸说那就是大海,可惜隔的太远了,让人看不真切,朦朦胧胧像海市蜃楼一样梦幻。”
可怜的阿轻,去年本有一次机会可去海边游泳的,可惜因为工作原因没能去成,这又成了一个深深的遗憾。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给他透露了一个内幕消息。
“过两天我们上山,那里能够看见海,你记得把望远镜带上。”
03
生活在江西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不东不西,不南不北,不上不下的地理位置叫人心碎。没有北方鹅毛似的飘雪,不见大漠的长烟与风沙,无法领略戈壁草原的雄奇,更没有大海的波澜壮阔,只有无尽的群山和连绵的雨——
所幸他十分热爱,并无一点浪费。
“阿轻,慢点,别摔着了。”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颠簸,我们终于来到了这个犄角山旮瘩里,刚开始登山阿轻就勇猛得很,一鼓作气一马当先地在前头开路。终于又经过了近半个小时的攀爬,过了一条长长的石阶,登上了最高的山顶。
山顶上风很大,分不清那到底是海风还是山风,吹得人摇摇晃晃,阿轻就站在一块光秃秃的到大石头上,手里拿着望远镜。
“看到什么了,跟我说说呗。”虽然肉眼也能看见那茫茫的海,但终究不如科学仪器里来看的真切。
“蓝色的海水,白色的浪花,礁石,小船……更远的地方,还有海岛,隐隐约约,我闻到了,那是自由的气息。”
阿轻忍不住张开了双臂,有那么一刻,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王,在揽向他的江山。
04
“阿轻,天气这么好,我们去跑步吧。”
他正在看书,说不去,一口回绝了我。
我想,如果他知道这回我们要去海边的话,就不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了。
“真的吗?那你可不要后悔哟。”我故意逗他。
“后悔什么,我才不会——”
“真是可惜呀,这样就没人陪我在海边看风景了。”
“我才不会不去呢!”他一把跳了起来,并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换好了衣服、鞋子。
“快点快点,我们走啊。”阿轻在一旁拉着我的袖子上窜下跳。
这男人变脸的速度竟是比女人翻书还快。
沿着马路一直跑,又岔进了一条乡间小路,路上遍地都是坑坑洼洼,两侧则是沙砾地,里面种着蜜薯。
阿轻说,“哈?秘书,哪里有秘书?”说着放慢了脚步,摇头晃脑地四处张望。
气得我头上给了他一个爆栗,还要一边叮嘱他跑慢点,路不平,小心摔跤。
横穿过一片田野,又上了一条公路,没跑多远紧接着又拐进一个小村庄,在那里有一段路全是灰。其实我也分不清,那到底是灰还是细海沙,但是踩起来很舒服,有像踩在一大棉花上一样柔软的触感。
我们在村子里七拐八扭,一边走路一边看着路边各色的野花,终于一阵凉凉的海风吹过,空气中多了一些腥咸的气息,阿轻突然激动起来,大步地往前跑。
“阿轻,慢点儿,等等我。”
等我追上他,看见的是一个完全呆滞住的爱阿轻,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成O型。突然他大叫一声,又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冲出去了。
沿着他跑去的方向极目远眺,是蔚蓝色的海与灰蒙蒙的天空,在极远极远的地方相交,雪白的浪花一层一层地堆叠而来,耳边传来无意识的轰鸣,和一下又一下海浪拍击海岸的声音,面庞逐渐变得湿润,我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角,咸咸的。
等我跑到海滩上时,阿轻正准备脱了鞋袜,打赤脚走进海水去,我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他拉回来。我俩都是旱鸭子,这样太危险了。
“没事的啦,我会小心的。”他玩心很重,坚持想去。
“不行,风浪太大,你不能下去。”出于安全,我也有我的考虑。
最终阿轻还是不得不屈服于我的淫威之下,答应只在沙滩上走走。可他还是在极度靠近水与陆的边缘,时不时蹲下采几朵追上来的浪花。
我仔细地找了一圈,最终捡拾了两片尚合眼缘的贝壳。再抬头一看,阿轻一个人站在风中眺望远方,在极远极远的地方,依稀可见一座城市的轮廓,不知是蜃楼还是彼方。
太阳逐渐西移,透过厚厚的云层洒下几片金光,我们并肩走在归家的路上,沙滩上躺着一截被海水冲上岸的枯木,还有一艘早已废弃的渔船,路旁有一排长椅。
我对阿轻说。
“以后一定要带心爱的人来海边看风景呀。”
05
阿轻本以为与海的故事就到此结束了,我也如此认为。可谁曾想我们还能在另一个地方看见另一种风情的海呢?
因为工作的缘故,我们又去向了另一个小岛,这座小岛与陆地被一家长长的跨海大桥连接着,就是我们在围栏内看见的那座大桥。
车子一上到大桥,阿轻就开始兴奋起来了,左顾右盼怎么也看不够。大桥的两岸有许多小渔船,渔船的四周有一些轮胎和木板构成的小平台,初步估计是用于运输货物,还有一种轮胎和泡沫组装而成的小船停在各个船之间。那应该是类似自行车一类用于海面代步的工具。
还有一些礁石顽固地立于海面,石头有很清晰被风和海水侵蚀的表面。一路吹着海风上了岛,因为岛上有许多发电用的风车,所以小岛因此而得名风车岛。
风车岛尚未完全开发,因此还有不少地方未修建公路,于是小车便在水泥路与乡间土路上辗转腾挪。特别是在泥路上,因为探头探脑,阿轻吃了一肚子的灰。
终于我们一行人来到了海岛的山上,据目测应该是岛上的最高点了,山上巨石林立,到处都是被风化和雨水侵蚀的痕迹,但景色却是一等一的好。
山顶上视野开阔,登高望远是一片又一片的海湾,海水宁明澈净,那一片深邃让人想到神明的眼睛。
阿轻说,此刻的大海就像是一面巨大的蓝色丝绸,浮在空中柔软又肆意地鼓荡。
而我只看见海浪一遍又一遍地为这面丝绸绣上白色的花边。
浪花放肆亲吻沙滩,就像海风肆意亲吻脸颊,大家便全部都陶醉在这一片柔情当中了。
一声声轰鸣响起,海岛的居民下海捕鱼了,小渔船在马达声中劈开水面,迎着朝阳升起的方向。
阿轻,这回该不能说再留有遗憾了吧,毕竟这方天地未曾亏待你我。
这趟旅程也该珍藏于记忆,只向心爱人提起。
凡笔
记于2021.4.23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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