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金少爷推开茅屋的木门道。
屋内一片漆黑,唯余窗前破烂的布帘透出的一点光,他大步走到炕边,拿火柴点了油灯,又道:“我回来了。”
炕上的被子动了动,伸出一只手,很快地往他肚子上打了一拳。
金少爷硬吃了这一劲,捂着胃干呕了两声,抹干了唇边的唾沫,随即去拉垂在床边的那只手,那人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借着烛火摇曳的光,金少爷看清了叶小钗那张横着伤痕面无表情的脸,他忍着腹痛,恶狠狠地道:“叶小钗,给我做饭。”
灶台是冷的,叶小钗想是也没有吃饭。
叶小钗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闭了眼。金少爷没法子,只好灰溜溜的进了柴房。他生了火,坐在木凳上闷着一肚子气,想何必伺候这个仇敌。可想了一道儿,又划去了仇,添了几个荤词替代。柜里没什么食材,全国上下刚解放不久,大伙还是饿肚,靠啃自家几亩地维生。叶小钗家中这两袋粗面还是素还真上京前带给他的,后来无论电报来甚么,叶小钗都不肯收素还真一点东西了。金少爷因悔改得快,被送回乡中,勒令他照顾叶小钗住行。他没工作,每天游手好闲地在村中四逛,夕下前回到房中,便看到叶小钗戴着草帽一人在田里锄地。他们几乎没有交流,叶小钗恨他入骨,他也不屑与他交谈。即便两人在一桌共食、同卧一堂,却总是冷眼相待。
面条焯水久了,变得软绵绵的。他多拿了个陶碗,分了一半在里边,又剁了半条葱花。金少爷走进屋时,正看见叶小钗裹着军大衣拉开桌椅,他冷哼一声,认出那件衣服还是在抗战时素还真穿的那件,心中不知作祟甚么,带了三分讽刺道:“怎的,还在想你那旧情人?”旋即一只刚洗好的筷子就扔了过来,他低头躲过那支竹筷,将陶碗扔在桌上,道:“饿不死你。”
叶小钗低头吃了起来,面条坨成一块儿,粘在碗沿。他战时被国民党的部队抓了,割了舌头,人倒没事,只是吃食时很慢。他吃完便坐在桌边,也不晓得在想些甚么,视线避开金少爷,只往门外看。门外忽地窜来一只皮毛黝黑的野狗,大声地朝门口狂吠。叶小钗看了会儿,扶着膝盖慢慢起了身,移到灶台扒拉出半块馒头,朝那狗丢去。野狗叼起那块馒头,又朝叶小钗摇了摇尾巴,屁颠屁颠地转身走了。叶小钗扶着桌子坐回去,突然笑了一下。
他笑得很短促,仿若不知所措地发出一道断音。他揉着膝盖,又是那副淡漠的表情。金少爷早已停筷,怔怔地看着他被阴影笼罩的侧脸。这是他第一次看叶小钗笑。
那人像是怕他觉察似的,很快地将他吃完的碗拿了过来,将自己的叠在一块,随后朝外头的抽井走去。金少爷看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心下一紧,像梗着甚么在喉头,下不去也上不来。他知道1941年的秋,叶小钗踩上了地雷,后来怎么治好的,多半依仗素还真。他的膝骨里接了块钢板,天气稍微阴凉就作疼。外头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他走到门口,看见叶小钗艰难地弯下腰,然后用丝瓜瓢缓慢地洗刷着那两个碗。
他咽了口唾沫,突然很难受,于是进屋捻灭了油灯,搬了张长板凳靠在投了余晖的墙边。他坐着无聊,瞧见墙角卷了一塌报纸,便伸手捞来卷了条土烟,点了火猛一口咂吧。却老远见着叶小钗扔下手中的锹,歪歪扭扭地朝他走来。金少爷心下一紧,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见叶小钗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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