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我正在公司走廊里吸烟 ,随便翻看着手机里一些人发的照片,看到一张碧绿的泳池,上面写着“啦啦啦啦啦,游的好爽啊”。我吸着烟,继续翻着手机,脑子却突然顺着那碧绿的水面,飘到其他什么地方去了。
大概是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就是“年少正当时”,我和父亲奶奶,去了遥远的靠海的故乡,说是故乡,但我从未去过,大海是奶奶从前的家,小时候常听奶奶讲日本子进村,全村人趴在瓜田里,不敢抬头,看着紫色的夜空下,手电筒惨白的光线四处嗅着活人的滋味,也许奶奶是讲故事的高手,这样的话,我现在依稀还觉得有几分怕。
自那时起我似乎就觉得靠海的那片土地,是我的祖籍和故乡。另一个原因也是我的爷爷走的很早,家里没人去过爷爷的老家,渐渐都淡忘了,而我能想起的,也就是某年过年,他瘫痪在床,温暖的捏了捏我的小手。
中国人对故乡的依恋,源于内心对落叶归根的期望。我从出生之后,就没有去过自己真正的故乡,多年之前,也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土地。家里人对故乡也没有太多的偏执,那个年岁,中国的沿海城市里,如今的一批富豪,一批成功人士或在发芽或在成长,在中国的西北,时代的变迁也让人心涣散,记得有一户相熟的亲戚辞去公职下海经商,这做法也许是膜拜西家老张入市炒股,也许是致敬东家老王南下投机。总之,大概是我十一二岁的时候,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就是“年少正当时”,那样的年岁,我和我的家人都没有什么机会提到故乡,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自己祖籍的准确位置,老家里是否还有知道我是谁的老人儿。而当年那些亲戚,大都葬送在时代的巨轮之下,多年之后,回到家乡,郁郁寡欢,寂静终老。
抽了烟,我拖着步子往自己的工位上走,和许多同事一样,无精打采的坐下。来这个城市有些年头,周围的人们变得越来越相像,十天前你看见甲和乙商量着中午去吃拉面,十天之后同样的情境换了丙和丁继续上演,一星期前你看到A和B因为工作中的琐事争吵,一星期后C和D又在因为同样的事互相骂娘。翻开手机,有位朋友一个月来日日分享心灵鸡汤,到下个月又换另一位朋友闪亮登场。
坐在工位上无所事事,脑子里还想着那张泳池的照片,顾此失彼,打翻了桌上的水杯,冰凉的水顺着胳膊往下流,在永恒不变的写字楼空调23度的凉风中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毯上。
一段时光荡起涟漪,父亲和我在雨中行走,那是儿时烟波浩渺的水库,细微的雨丝丝挂在父亲的银发上,他笑着说:一定要带你回家看看。
在经历了太多同样的事情之后,这句话什么时候说过,早已记不清楚,这个承诺也一直没再遵守,在那之后,父亲将养了三年的猫咪抛弃,三年之后,我从异乡的宠物商店里,领养了一直小猫。至今还养在身边。
领导在屋里踱步,提醒我如果不用心工作就要扣罚薪水,我谨慎的埋头在电脑前,打开前一日的报告,装模作样的阅读,那张照片里碧绿的泳池再度闪过,我看到宽阔的汉江绵延而过,看到父亲站在江边丝丝的细雨里,笑着对我说,你看,那是我们的故乡。
领导再次出现,你突然想起你的房租,你的月供,你的老婆,你的孩子,你亲人遥远的期盼和骄傲,以及你在这座城市,有的没的,和所有人都一样的生活。于是你埋下了头,汉江从你眼前流过,惦记着什么时候能抽空出去抽支烟,顺便将你的全部回忆抛诸脑后。
生命在眼前,生活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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