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是小说家,戏剧性。
他的戏剧读完总能发人深省,也让人悲伤。
今天读的是契诃夫四幕剧《三姐妹》。
故事发生在外省的一个城市,我们绝大多数人的生活也发生在外省。非中心城市,小市民的生活。
三姐妹,父母双亡,父亲曾是军官,还有一个哥哥。他们11年前随父亲从莫斯科搬到这个外省小城,现在父母离去,他们的共同梦想就是重回莫斯科。从故事的发生到结束,莫斯科终究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遥不可及的故乡莫斯科,也许代表了现实和理想的差距。
戏剧中每个人都在寻求救赎,不得不说契诃夫刻画人物的台词功力深厚,四幕剧下来,每个人都真实可感,形象鲜明。
大哥安德烈的懦弱胆小,大嫂娜达莎的专横跋扈寡廉鲜耻,大姐奥尔加的理智隐忍,玛莎的多情善感,幺妹伊里娜的优柔寡断,男爵屠森巴赫(也是幺妹的爱慕者)的热情澎湃,索列尼(后与男爵决斗的军官)的残酷凶狠,玛莎丈夫库利根的软弱庸俗,军医契布蒂金的自暴自弃,老乳母的温和善良,每个人都有多个侧面。短短的篇幅就看尽世间面孔,着实厉害。
三姐妹和哥哥多才多艺,精通多国语言,伊里娜甚至在法德英文之外还精通意大利文。可是他们的才艺和理想在这个外省小城只是对牛弹琴,根本找不到欣赏者。
“一个人必须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不然,一切就都成了一场空,就都是荒谬的了。”
可是最后他们都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而活,哥哥忘记了自己要去莫斯科大学当教授的理想,伊里娜忘记了所学的外语,连天花板也忘了用意文怎么说。军医忘记了治疗的技艺,这个小城好像一头怪兽吞噬了每一个人。每个人从初到的朝气蓬勃到最后的暮气沉沉。
哥哥安德烈原本有理想有追求,却懦弱不敢去追求,沦为地方自治会议的秘书。自治会议的主席与自己的妻子,庸俗冷酷又寡廉鲜耻的娜达莎有私情,他却自欺欺人视而不见。还口口声声维护妻子。也是在维护自己可怜的自尊。不愿面对现实。
娜达莎寻求金钱与权力,对三姐妹也经常压榨,丝毫没有人情味。先是把向阳的房子换给儿子住,然后想赶走在他们家服侍三十多年的奶妈。最后还是大姐奥尔加把奶妈接到学校宿舍居住。这是戏剧中少有的温暖光辉时刻。
安德烈放弃自己喜欢的学术追求转而寻求权力,却发现自己日渐空虚,沉迷赌博。最后把属于自己和三姐妹的房子也抵押给了银行,而换来的钱却全被娜达莎拿走了。哥哥不仅没有能力保护妹妹们,还阻绝了妹妹们追求幸福的道路。因为没有好的嫁妆,最喜欢她们的军官们也都调走了,这个城市变空了,像被笼罩在了玻璃罩中,可以看见阳光却有不可突破的玻璃天花板。
"海岸上,生长着一棵橡树,绿叶丛丛,树上系着一条金链子……”
绿叶丛丛的橡树就是三姐妹曾经美丽活泼的青春吧,只是每个人都被套上了生活的枷锁,那根金链子。有谁能完全挣脱生活的束缚彻底为自己而活?
奥尔加是学校老师,最后成了校长,带着奶妈住在学校单身宿舍。一时很难离开。
玛莎已经结婚,丈夫是中学教员,他们只能夏天去莫斯科。
伊里娜最小20岁,她想工作,想要去莫斯科寻找爱情和生活。她做电报生,在市政厅工作,可是工作反而让她更厌倦。最后她无奈屈从现实,准备嫁给男爵屠森巴赫,对方知道她不爱自己,怀着爱的失望在和另一名军官索列尼的决斗中被杀。
三姐妹的爱情都比较曲折,大姐似乎是事业型,书中只看到一个曾经的爱慕者。
玛莎20岁结婚以为嫁给了聪明的中学教员,可是婚后七年却越来越难以忍受丈夫的庸俗。她和一个有家室的军官威尔什宁相爱,丈夫库里根也知道此事却保持了沉默。军队更换驻地,军官也撤走了。暂时的爱的肥皂泡破灭了。
如她自己所说,爱情的发生,看小说觉得是别人的故事,很简单,到了自己完全却是不由自主。
或许为了弥补自己年轻时候错选的婚姻,当爱再次来临她飞蛾扑火却依然落得一场空。
屠森巴赫决斗前说的一段话,非常伤感富有哲理,
因为他的恋人说,“我的心就像一架贵重的钢琴,把钥匙丢了似的,所以要永远锁着了”。还有比这更绝望的爱情宣言吗?不是宣言,是爱情死刑的宣判。
于是"他这个倔强的人,奔向了暴风雨,就好像他能在暴风雨里找到宁静般。"
他还没有来得及哎呦一声,熊已经扑到他身上。(这熊也许是指子弹或者命运的安排)
其他的对白,多少都让人感觉痛苦和压抑。对幸福的找寻,对时代不变生活真相的探究,未来人们的生活是会千篇一律艰难万分还是会变好?这有点像梁漱溟老先生的发问“这个世界会变好吗?”,只是没有答案。
曾经爱着三姐妹母亲的军医契布蒂金也许是最清醒的一个,但他憎恶自己虚伪的灵魂,大学毕业后除了报纸没有再翻过一本书,他总是说着“告诉告诉我们,那你会做什么?说说,你会扮演个废物吗?”。
一个医生,丧失了治病救人的医术却还在行医,害死人了痛骂自己卑鄙然后喝得酩酊大醉,在街道失火别人跑进跑出时像个“废物”一样。
"我们并不存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存在,我们只是幻想着是存在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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