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vin是我少年时代认识的人
他只有我一个朋友
或者说 只有我一个人会听他说话
Marvin是鱼的狂热爱好者 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有鱼形状的背包 鱼纹样的衬衫 后来年龄大了一些的时候 他右手的手臂上还有了一个鱼的纹身
小时候的Marvin总是对别人说“我是一条鱼。”
孩子们喜欢有意的捉弄他 嘲笑他
到最后 “疯子Marvin”和同样被孩子们孤立的“精神病Fay” 也就是我 成了玩伴
Marvin小学以后就随着父母搬走了
我许久许久许久 没有再见过他
高二那年的某一天 我收到一个包裹
里面有一个鲸鱼的吊坠 以及一张撕得并不怎么整齐的纸条
“如果你是Fay 请给我回信。” 后面跟着一个地址
那年Marvin和父母去了一个以海景闻名的城市 后来没有再上学
随父母辛苦了几年 买了几个七成新的小型快艇 一家人在海边 为想更深入的了解大海的人们开船
我已经不再是从前孩子们口中的“精神病”
几年过去 我学会了和各种人们打交道
学会了忍耐 学会了耍心机 学会了不动声色 学会了插科打诨
可Marvin好像还是原来的Marvin
仍旧这么的单纯
仍旧不善言辞
仍旧 “是一条鱼”
我突然发现我与童年时的那群孩子一样 觉得他似乎是“疯了”
我们从手写的信到电子邮件
他几乎每一封信都在说着他在海里遇见的各种鱼伙伴 说他又见到了什么样的贝壳 又遇见了什么样的客人
说真的 这让我感觉很无聊
可尴尬的是 他似乎真的把我当作了很好的朋友
即使 似乎 我并没有这么认为
于是我不再回复他的每一封邮件
有一天他的信里突然没有出现他的鱼 他的贝壳 他的客人
第一次的 他在信里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女孩儿
他说 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儿 她是他在海边捡贝壳时遇见的
似乎是太兴奋 那封邮件他写的有些混乱
大概就是 那个巧合相遇了的女孩儿在听到Marvin说自己是一条鱼以后没有露出惊讶或匪夷所思或厌恶或不能理解或其他别人表现过的表情 而是微微一笑 说 你真有趣
Marvin那以后就一直晕在那个笑容里
“她太美了!太美了!” 他在信里这么强调
Marvin在各种社交软件上注册了自己的账号
偷偷关注了那个女孩儿
那以后的信里 Marvin不再说鱼 贝壳 客人
而是 她某一天穿了什么样的衣服 吃了什么东西 和朋友去了哪里旅行
Marvin的世界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女孩儿 生活的圆心也从鱼变成了她 可怜的是 在女孩儿的世界里 Marvin似乎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
后来 Marvin在信里说
她喜欢穿暴露的衣服
她常常喝酒 嗜烟如命
和她拍照的男孩儿总不是同一个
她似乎还是夜店的常客
女孩儿简直从Marvin心中的神坛上被扯了下来
“她不该是这样。”Marvin说
那一段时间 无休止的考试测验以及练习折磨得我月经不调 我一面要担心我的成绩一面还要调理我的姨妈 我已经没有精力来照顾Marvin的心情了
“现在的女孩儿都是这样。” 我这么回道
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登录过我的邮箱
人生中第一个台阶我跨得艰难 根本没有时间去开导一个天真的孩子
到后来我终于空闲下来
闲到似乎除了睡觉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的时候
我突然想起了Marvin
那个许久没有登录的邮箱里已经有了近百封未读邮件
除去垃圾广告 Marvin一共给我写了76封信 最后一封已经是两个月前了
我一封封的看过去
后来他忍不住拨通了她的电话
女孩儿在嘈杂的环境里接起了电话 听到Marvin说“我是...那条鱼。”后骂了句“有病吧你”就挂了电话
后来Marvin删掉了所有有关女孩儿的东西
后来邮件里的内容又变成了鱼 贝壳 和客人
再后来 Marvin说 他的父亲出了事 在某一个大风的日子 整个快艇被海浪卷进了大海深处
船 他的父亲 加上两个游客 就这么消失掉了
再后来 他在某个深夜将吞了安眠药的母亲送进了医院 却没有足够的钱给她洗胃
... ...
再后来 就是最后一封信
与前一封隔了很久
最后一封信很简单 只有五个字
“我要回家了。”
我没有看懂
“什么意思?”
这是是个近一年后 我写给他的第一封邮件
可我再没有收到过回信
那些曾经叫我“精神病”的孩子们早已和已经不是“精神病”的我变成了“好朋友”
当然 是很表面的那种“好朋友”
前些天的同学聚会 和他们聊天 突然说起了Marvin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一直和Marvin有联系 装出一副很迷惑的样子
“就是那个总说自己是鱼的疯子!”某个人在说完这句话以后 大家都笑了
“啊...是他。” 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但心里突然十分难过
“听说他死了呢 就是前一阵 自己走进了海里 淹死了”
“果然是疯子啊!”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 没有出声儿
最后果然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们都消失了
他们有的长大了 变成了另一个人
有的 就是真的消失了
鱼少年Marvin 在家里好好睡一觉吧
愿你永远不再醒来
起码别在这个时代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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