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南方的艳阳里
大雪纷飞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
四季如春
——《南山南》
青海的每座城,大概都有一座“南山”,比如,乐都。故乡乐都伏于南山脚下,不知已繁衍生息了多久,由山脉流出的那条无名的小河,亦不知流淌了多少年。冲刷了千万遍,像岁月,像人生。
故乡多少年来仿佛都没有过春天,至少在我印象中是如此,地处中国西北,青海东部与甘肃交界部位,拥有一个明媚温暖的春天自然是奢侈之谈,可故乡就是这样,孕育了你和一切故事的开端,给了你关于家的最初的概念,共你有过最美的回忆,便是她无可替代的全部解释,亦是她全部的可贵。越是年长,越是想念。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身在异乡,午夜梦回,朦胧中那片远得虚无、近得真实的小村落一次次扯拉着我不堪重负的神经,梦醒,想描述一番,提笔万言,落笔却只这十字而已。很久以前,一条贯穿南北,连接村落的柏油路执着地匍匐于家门前,路旁的白杨笔直高耸,密林繁盛,掩不住身后河滩上水浪湍急,奔流不息。远处是七、八月的青山逶迤,半山腰里缥缈升空的炊烟缕缕引人遐思,我这才察觉,我当年便已深种且再也浓的化不开的乡愁,便在于此了。
在所有瞬息万变或繁华或寂寥的景色里,我痴迷于院里靠墙长着的一棵丁香树,自我记事起,它已经长得高过了屋檐,枝干苍老钩曲像千年的古松,树皮皱着,有多处已经开了裂。俯仰间,十多年过去,年少的心渐渐成熟,丁香树却没有多少变动。这更使我惊奇,我用惊叹的眼光注视着这苍老的枝干在沉默着,又注视着连接着树顶的蓝蓝的长天。就这样,我每天看书累了,就总到这棵树下徘徊。故乡给我的宁静让我安逸,连枝条间蜘蛛结成的网都让我觉得生命是妙不可言的馈赠。不经意的时候,总有一棵苍老的丁香树的影子飘过,飘过了春天萌动的新芽,飘过了夏天火焰似的红花,飘过了金灿灿的梯田和山谷,一直到冬天,飘过白雪装饰过后的大地上方的湛蓝天空。
北国秋景,故乡暖阳,那么丰富灿烂而又浓重温暖,世间万千色彩,我却难取一种形容。记忆中的故乡剪影总在多年后的某个不经意间行进匆匆,她可以很片刻,片刻而真实,是清晨第一束率直的秋阳;是万籁俱寂时松枝上的一层晚霜;牛羊声此起彼伏地叫嚷,因是故乡,便也觉得格外悠扬。我梦中的故乡,我梦中的傍晚夕阳,院里一树繁盛的丁香溢出阵阵清香,几个少年结伴坐在房顶上,头顶红霞,眼神跳跃着金光,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当时年少,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现在看来,其实那幅景致,就叫做希望了。
所以我总说:天蓝了,是画;风暖了,是家。南山,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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