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父亲给吉塔重新戴上奖牌,说出那一句“你是我的骄傲”的时候,忍了很久的眼泪,还是没能憋住。
我很难对我爸说出口,这部电影让我想起了他。
他大概会笑着说我没良心,他可从来没有强迫过我做任何事情。
的确,和吉塔的父亲不同,甚至和全中国的大多数父亲更不同,我想我大概有个假爹。
和爸爸在一起的日子但凡我去爬高涉险,都是他亲自站在一边给我做技术指导兼把风,还千叮咛万嘱咐我每次出去浪一定要叫上他。我妈要打我的时候,他准会给我通风报信,来晚了还会救我脱离魔掌,尽管他有时候会被我妈一起打。
且不说他运动、乐器等各项才艺都是拿得出手的水平,更令人发指的是,他连踢毽子,跳皮筋,甚至给我梳辫子都毫无压力地让我妈服气。
大家都很羡慕我有一个无所不能,还会陪我无法无天的爸爸。
从小到大,他从未敷衍我的提问,所有科学道理他都会耐心地为我从头细讲。所有危险的事情,要如何预防如何自救,他都手把手地教导过我。
他亲自布新家的电路时,会拿着仪表电笔教我测哪根是零线哪根是火线,告诉我他设计的双开关电路是根据什么原理,告诉我触电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我挤进老家厨房的土灶后面试图烧火的时候,他也是让我妈先出去,认认真真地教我怎么判断柴火的易燃程度以及搭架柴火的原理。哪怕纸老虎如我——一看到明火就怂,也是他的大手紧紧包住我的小手,架着我,坚持让我自己试着把手伸进灶膛里点火添柴。
他总是竭尽所能地保护我的安全,却也不想让我因此失去体验生活中种种精彩的机会。
我一直以为我爸内心住着一个长不大的顽皮少年,直到我因为篮球课成绩出众就被选为女生代表参加了中学时代的年级三人篮球赛。体育老师特地解释了球赛的赛制:女生在中场休息的时候进行罚球比赛,进球得分要加到男生的球赛得分里。
争强好胜的我对此自然极其上心,一回家就拖着爸爸给我急训。
他看我站在罚球线试了几球,忍不住扬起眉毛挑衅地问我三分线能投得到框吗?他看我一脸不服地当场投了一个三分球,笑得眼睛都眯了,笑着说我一定是遗传了他的好基因。
他说,投篮命中率的提高,是身体习惯,是肌肉记忆,是手感。
他细致地教了我一个他觉得我最不容易动作变形的定点投篮姿势,站球场边上,陪我一个球一个球地练习了很久。
回家的路上,他跟我说起他的少年时代,他喜欢的篮球,他喜欢的刘玉栋,他逃课打球的日子,以及擦肩而过的省队选拔。我知道爷爷在他的学生时代是一直在反对他打篮球的,忍不住问起,他却笑着揉揉我的头发,然后十分豪迈地说:“对啊,说我那时候就想,等我以后有了孩子,我绝不这样。”
的确,他一直是那样做的,就像他年少的时候对自己期待的一样。
他总是很耐心地给我讲这个世界的壮阔神奇,陪我爬山涉水。他把我扛在肩上,让我看得很高很远。他牵着我的手,带我走过离家几十公里的滩涂,走过还没通车的高速路跨海大桥,带我登上东方明珠看看上海和我们的家乡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他也会给我讲我不懂的物理现象,也会给我讲酒桌文化,讲中庸,讲进退,讲为人处世。
所有我因为不解而问他的事情,他都会告诉我。
他让我亲眼去见证那些书本上写的知识原理,让我自己去体会自然的神奇和残酷,亦从未避讳生命的脆弱和人生的命运无常。
他从未打算把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和感受直接塞给我,在他眼里,我是一个独立的需要被询问被尊重的个体,尽管那时候的我只是一个事事依赖着他的肩膀、他的大手的小娃娃。
他给了我他自己年少时候想要拥有的一切。
足够独立做出选择的能力,对自己人生负责的勇气,以及选择的权利。
小时候,在爸爸肩头看得最远当年的小娃娃转眼就到了要被叫阿姨的年纪,而我的老爸他也要过他的第二十三个父亲节了。
虽然他看连续剧第二集就会脸盲地指着男主问我这个人是谁啊,但我想他应该记得他收到的第一份父亲节礼物,是还在念小学的我,用小猪存钱罐里的钱一毛一毛攒的一包白七匹狼烟。那时候的我,很单纯地觉得爸爸是因为收到了最喜欢的烟而高兴,后来才发现我爹把那包烟特地珍藏到了过年才舍得拿出来抽,而且忍不住要对着亲友们一一嘚瑟了一个遍。
那时候的他,眉梢眼角都是满满的自豪。
我不知道漫漫成长路上,我有哪些时刻里成为了他的骄傲。但我知道有他这样的老爸,真的是一件值得我骄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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