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

这是我今年春天从老家返深时，在中巴车上看到的一幕。

那一天细雨纷纷，不至于阻碍行程，但假如你没有带伞的话，不到一杯茶的功夫，细雨足够濡湿你的头脸。

我坐在中巴车上，因为和老父老母短暂的相聚又匆匆地离别，而感到心情黯然。

中巴车摇摇晃晃地前行，雨刮器节奏缓慢地工作着，雨丝如飞雪前赴后继。

一路上没有什么正经的站台，有人招手师傅就停车。

到二道桥时，车停了，上来一对祖孙——六十多岁的奶奶带着她6、7岁的小孙子。

车厢里虽然不是很挤，但仅余一个靠门的座位。那奶奶——脸上的皱纹又粗又深，身量高大，嗓门嘹亮，一双手臂上戴着格子纹袖套。小孙子头发剃得只有一层短短的茬子，因为没打伞，上面糊了一层蒙蒙的水汽。孩子眼神懵懂，皮肤像墨水涂得潦草的画布，黑得不甚均匀。他的裤脚一只高一只低，穿件说不出颜色的毛衣，下摆半扎不扎，不停地吸溜鼻子。

那奶奶上来一脚跨到唯一的空座位上稳当坐了。小孙子不声不响，紧紧拄着扶手站着。

我暗暗叹息。冷眼旁观了半晌，感觉索然无味，便要移开视线。

这时候那位奶奶一边大门大嗓地跟售票员白话家常，一边欠起身子，伸出壮实的大手，把孩子一把拽到身前，右手臂曲拐起来，用那饱经风霜而油渍斑斑的袖套，在孩子冒着湿气的头上兜头胡撸揉搓起来。

孩子大约是有些不愿意，扭着身子，嘴里滴里嘟噜地抗议。他的奶奶嚷道：莫动！你不擦干，你不擦干又感冒了啷搞法？！

我平生头一次看到这种关爱的款式，惊奇地坐直了身子，感觉新鲜得不得了！看来这位老人家，并不像我想的，不爱她的孙子，只是她爱的方式，颇为与众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