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一口腌渍阴靑的小辣椒,舌尖传来青涩的委屈,唇齿间有梗住撕扯的纠缠,肩膀不由紧缩,胳膊交叉向身前蜷缩,保护自己。腌渍过的青辣椒并不辣嘴,我的潜意识害怕了,原因是……呢?
熟悉的感觉,从唇齿传进心间,来自爸爸的恐惧记忆被翻了出来,眼角沁出一滴晶莹的泪花,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爸爸,感觉到了爸爸的存在,我和爸爸和解了。
几十年来,第一次无意中夹起青辣椒,品尝我讨厌躲避青辣椒,是的,妈妈厌恶辣椒,爸爸偏偏爱吃,吃生蒜吃生辣椒,我也跟着吃生蒜,厌恶吃辣椒。哥哥一定要吃炒菜熟食,饭桌上遭殃的是哥哥,被爸爸拿筷子狠狠的砸头,我和姐姐吃的战战兢兢,我们害怕爸爸回家,想让妈妈带我们去一个安全幸福的地方躲起来,小小的我内心颤抖,我知道我不是妈妈亲生的孩子,我没有家,我没有安全的地方可以躲一躲,我经常躲到家后面的尼姑庵,爬到高高的树上把自己藏起来。
带着一个人的孤独,在恐惧中漂泊,轻轻咬一口来自河北口味的腌渍小青辣椒,不加评判,接纳和享受舌尖上的感受,我明白了爸爸。我知道了妈妈最想要的答案,怎样可以挽回丈夫的心。答案却失去了意义……。
妈妈走了22个年头,迟来的答案。眼角的泪花,为妈妈晶莹。妈妈呀!你听说喂饱男人的胃,就能留住男人的心,你想法做了各种各样的好吃美食。油炸的、甜腻的、酥软的,你花了大量的时间在厨房内忙碌,等待丈夫的归来。
我看到妈妈的内心苦,需要越来越多大量的甜味来补充内心的不安和委屈,吞进油腻食物,给身体增加安全的肉盔甲。她把她需要的奉献给了她爱的丈夫,她不知道她的爱,含着精神上的折磨,越爱越糟糕,越痛心,我们小孩子自然和妈妈站到了一列,鄙视父亲,父亲越发的孤单无家,只能出门家外找家。
当青涩的辣椒吮吸在唇边,略微生涩咯牙的腌渍青辣椒味入口,滑过齿尖的霎那,我才明白,爸爸喜欢吃辣,吃硬朗有嚼劲清口的食物。
我记得爸爸在吃饭时常说一句话:“人要享的起福,首先要吃得下各种口味。我们在战场上,猫耳洞内潮湿呀!需要吃辣驱寒……”
我知道爸爸在越南战场上有很多难以言说的恐惧和艰难,有很多战士没能活着回来,爸爸有心结。
爸爸在饭桌上一遍又一遍重复这句话,他想要的默契,妈妈没有接收到。后来爸爸夜不归宿了,偶尔回来家里多了漂亮的阿姨、姐姐。我恨过他,为妈妈打抱过不平,撵走过漂亮姐姐,忍受过爸爸无处宣泄的虐待。我恨他,我瞧不起他,他在亲戚们眼中风光过,成就过,认真负责过,深深爱过家。
今儿中午,保定驴肉馆内一口腌渍的青辣椒,我感受到了爸爸的憋屈和期盼,他折腾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却受着折磨,我感受到了他的孤单,他的不容易。我的不屑消失了,内心和爸爸和解了。
记忆中爸爸总是亲自拿起小青辣椒和青青的香菜拿到水龙头略微洗一下,细细切碎成沫,加点滴香油,一小撮盐和一泓酸醋搅拌在一起,一小碟摆在爸爸面前,爸爸拿筷子吃的很香。
清晰记得妈妈身子后躲,仇恨的眼神,妈妈的养父死于战争,妈妈也在家族坑洞中徘徊,我现在才懂得用家排疗愈家族的坑洞。可惜,我的亲人们却用不上。
回想起的记忆细节,我明白了我对食物敏感的心理原因。很多年我不能吃香菜,吃完浑身难受恶心,辣椒会让我背痛,肋骨胀闷,我也不能吃太甜的食物,脑门和脸蛋会起青春痘痘,我不想靠近家人,甚至远离故乡,我讨厌故乡的人、事,那么那么多让我恐惧和恶心!我在逃,我甚至把我的行踪隐匿,名字换掉,活在边塞关外。
冥冥之中,我说我不要压力,我要给自己轻松,当我独自走进保定驴肉馆,看到腌渍的小青辣椒,夹几个放在碗碟内,吃到口中,我不再恐惧了,我的舌尖已经习惯了辣椒的灼烧,半个青辣椒夹在筷子头,举在半空中,体会到了我爸爸的无奈和孤独,哪里才是家的漂泊感。
我在用身体的难受和爸爸妈妈保持归属感,对抗爸爸和妈妈之间的不满,小孩子天生知道怎样让自己活下去,活的很纠结,卡在了童年的家庭关系里。
今儿中午,借由一根腌渍的青辣椒,暴虐掺杂着难以言说的委屈,拉近了我和爸爸的心灵关系,感觉到熟稔的故乡,浓浓的家的味道,在我的心灵深处,慢慢荡漾,温和暖意。
爱一个人,去试着吃他爱吃的食物吧!体会他内心的喜怒哀乐,爱是身心灵的同步,爱是给他,他想要的自由。
唯有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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