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雯邀请大家周末去她老家看看，让我好好写写那里的山山水水，把自己心里念叨的美变成永恒的文字。可以看出，故乡就像一个链子，无论我们走多远，它依然牵绊着我们的记忆，那里曾经的快乐或者艰辛别人无法感同身受，自己却历久弥新。

我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有居住桃花源的梦想，然而，这一次的出行重新定义了我的理解

1.

疫情的阴云依然漂浮在人们的心头，不过，路上的车流已经多了起来，疫情下的县城像一口带盖的大锅，我们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于逃离这个环境。车子驶出县城就看见了春天，路边上的桃花，梅花开正盛艳，但是这种艳丽给人的感觉总是觉得过于妖艳，就像浓妆艳抹的妇女一样，给人一种俗气的感觉。

车子由疾驰变成了颠簸前进，转入了年久失修乡村路，路上防控疫情的卡点依然没有撤，经过几道关卡我们才看见山，转入山路，放慢车速，打开车窗，让新鲜的空气灌进来，我们犹如饥饿的婴儿一样，摘掉口罩，大口大口地吮吸着。

山路边的风景也充实起来，不知名的各色小花，虬枝怪异的老树，泛绿的垂柳，河边裸露的石壁……这些平日少见的画卷怎么能不引人兴奋呢？

路过一个山头，秀丽的风景实在是让人不忍向前了，大家要求下车驻足片刻。打开车门，人们像开了栅栏的羊儿一样四下奔散，急于用眼睛扫描自己久违了的新鲜事物，甚至一簇零碎的野花，一处冒尖的新绿，一粒阳光下的细沙……都成了奇观，由于疫情原因，人们被封闭了一个多月，通过这一事件，真切地体会到:自由的身心才是生命的灵魂。

慧雯向导一样介绍着，这个山头现在修了修路，以前我上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每天十几里地的山路，在路过这个山头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山风掠过松针发出呜呜的低吟，时不时传来两声老鸹瘆人的叫声，那“嘎哇,嘎哇”嘶哑叫声好像山鬼一般，不敢回头看，感觉到一只大手在头顶拽起我的发梢，把我所有的头发一根一根都拉得竖立起来……我不知道在这个山头哭过多少场，以至于后来每次路过这个山头的时候，心里依然满是童年的委屈。

我们听着这些，不时地望她一眼，金黄色的头发衬得皮肤更白，眼里的清澈好像儿时被溪水淘洗过一样，文静的外表已经完全遮盖了那些心酸的痕迹。

继续前进，慧雯的老家就在山脚下。这是一个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依偎着后面的山坡，一户户都是青砖青瓦，保留着那种古朴的风貌，清澈的山溪把村庄一分为二，山水冲下的石头与旁边的竹林形成了绝搭的画面。我不解这么风景如画的环境为什么都要搬走呢？

可能是我最近看那种田园生活的抖音中毒了，一些有钱又有闲的人从城市跑回大山里，把一些老屋旧舍翻新做旧，搞得有模有样，以至于我满脑子都是那种回归桃花源式的生活，也许大自然的怀抱才是疲惫的归宿。

我提议众筹把这个小村庄也改成民宿，大家都说可以。慧雯笑笑，我小时候上学，有时候一天只能吃一顿饭，啃凉馒头是常态，你们想过的这种生活我早就过怕了，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再搬回来住，偶尔回来玩几天还可以。她说，我曾经给儿子说起过自己的童年生活，儿子问我怎么不吃汉堡，一句话暴露了时代的差异，后来就再也不给孩子们讲了，因为他们永远不理解那时的处境。

是啊！孩子们无从知道上一代的艰辛，父辈一代也无法理解孩子们的孤独，他们认为以前的抓鱼逮虾，上山爬树美不可言。我们还不是一样吗？我不止一次听老人们说过，没有柴烧，没有饭吃，那些沉淀成古酿的故事。当年，为了寻觅烧火的柴，人们带着干粮，拿着扁担来回跑一百多里，到大山里面拾柴、挑柴，这种挑着柴一天跑一百多里路的功夫在今天看来简直就像神话故事一样。而现在，柴米油盐菜齐全的情况下，我们都懒得做饭吃，有时候连去饭店都省了，直接拿着手机点个外卖。真不知道该祝福那个时代还是该痛恨那个时代。

我们说笑着，讨论着这个空无一人的村落，把车停在山脚下，虽然已经临近中午，但是大家都说去山上玩一圈，然后再回来做饭吃。

3.

一条上山的道，本以为这么偏僻的山坳里不会有其他人，没曾想着一会儿遇见伐木的，一会遇见挖药的，他们穿梭在这山林里，不断地向大山索取着。从路上丢弃的垃圾来看，这里也是经常有人光顾的，塑料食品袋不时映入眼帘。这也算是一种人类的悲哀，不断地索取，且不知道珍惜，如果说人类有最强大的敌人，那肯定就是自己。 

有人曾经说过，健康的食物，洁净的空气和水是未来最宝贵的东西。溪水的清澈可以与瓶装水媲美，这才是大自然的馈赠。去年的时候，有一次爬山的途中，带的水喝完了，我用手鞠起小溪里的水喝了一通，还担心拉肚子，其结果担心是多余的，事实证明了山水的洁净。

顺着山道蜿蜒而上，背风向阳的地方花总是开的早一些，这让我想起了那句对联——向阳花木早逢春。

山崖的石缝里不时地伸出几支星星点点的杏花，粉白的颜色，清新脱俗，淡雅孤傲，却没有红杏出墙的妖艳；桃花比杏花的颜色重一点，就像画家在调色板上多用了一些颜料一样；偶尔也有几株满树白色骨朵的山梨树，饱满的花骨朵在阳光的催促下欲喷薄而出；那些连翘的花虽然不大，但是黄的可爱，顺着下垂的枝条从枝端开到枝末，编织花环应该是不错的材料；那些零碎的各色小花也都在争艳，苔米如花小，也学牡丹开，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谷，它们是开给自己看的。在争妍斗奇季节里，山谷里的花草却选择了默默无闻。

慧雯带着大家走向一片长着槐树林的山坡。她说自己小时候在这片槐花林放过牛。我立刻想到了“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的诗情画意，”而事实是:牛在吃草，一个被雨淋湿头发的小姑娘在山风里瑟瑟发抖……

而此刻，当年迷茫的小姑娘已经变成了落落大方的导游。慧雯说，这里风景最美，到了槐树开花的季节，树上是一片洁白，像下过大雪一样，整个山谷都氤氲着槐花的香味，槐树的下面则是漫山遍野的蒲公英，像无数朵小向日葵一样洒在山坡上。黄白相间的奇景深深地烙在她的心里，她在这里生活过，既然这样形容肯定是漂亮的，听着她的描述，我们感叹来的不是时候，约好到槐花开的时候一定再来一趟。

从山上渗下的水源源不断地泽润着山脚下的泥土，枯枝落叶是天然肥沃的肥料，一棵棵鱼腥草刚刚探出脑袋，初生的茎叶尤其娇嫩，玫红泛着淡绿，它们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新奇和向往，这天然的药材会是谁的恩人呢？

4.

一路上赞美不绝，感叹着天地的神奇与灵性，羡慕着这里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剩下的活动就是拍照了。各种怪异的、新奇的姿势全部尝试一遍，再不时地对着大山吼几声，积攒多日的压抑好像要全部释放出来，近乎疯癫状态的几个人丝毫不觉得饥饿和疲惫。

下山的路上我思索着，假如我们像慧雯一样住在这里，永远住在这里，用一生陪伴着这山，这水，会不会厌倦?

我们曾经学过《小青石和小黑石》一课，两块石头的人生选择截然不同，一个愿意在大都市里过着与车水马龙为伍的生活，另一个选择了在山坡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想过哪一种石头的人生?又该向哪里出发？这种迷茫，都市里的人想把它带进深山，深山里的人想把它送进都市。

你眼中的桃花源或许是别人眼里的是非地。追逐幸福，也感谢曾经的苦难，明白了这些，就有了方向，知道该向哪里出发。

溪水潺潺，竹林沙沙，那口张着嘴的青石老井好像在诉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