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童年的悲欢离合
1
原先我家在地质三队、在一个经历过风吹雨打都不倒的瓦房里居住。我和我外公住在一起。那个时候，外公是我唯一的依靠，他是一名军人，听说在拉萨当的兵。他身体硬朗，走起路来就像他自己说的“雄赳赳气昂昂”般精神十足。我喜欢他的走姿，有时候就模仿，可总是被外公取笑“你长大了再学吧，你现在走起来就像一个不会扭秧歌的老头儿，或者一个醉汉。”
我一半的童年在那个瓦房里度过——不，准确地说，还不到一半。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后来我差不多在六岁的时候就搬家了，搬到了现如今居住的地方——汽车二队。说实话，我非常怀恋那个瓦房，怀恋那里的一草一木，怀恋那里的篮球场——尽管我从没有打过篮球。
说起篮球，我不得不说说足球。记得三四岁的时候，我一个人在篮球场上踢足球，正玩得起劲，一个比我壮实的小男孩突然跑过来，从我的脚边把足球抢走了，我当时急了，便赶忙追去，但那个家伙跑得太快，我追不上他。我站在那儿大哭起来，抽泣着说：“给我，还给我。”当时，外公不在我身边，附近也没有其他大人，只有那个男孩和他身边的伙伴。
过去的篮球场土特别多，石头也特别多，看见那个男孩还那么得意，我想不能就这样，我得给他个教训。于是，我捡起一块较大一点的石头，朝男孩扔去，男孩幸运地躲开了，不过他看见我举着石头跑过来，像要他命似的，他有些害怕地跑远了，直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不想这样的，可偏偏有人招惹我，我只好这样。我从小就缺乏安全感，性格还很扭曲，对外来的一切既抱希望又抱恨意，比如说：大概在我五岁的时候，外婆就告诉我，我是有妈妈的，而且妈妈就在这地方。我听后内心非常渴望见到她，可外婆说因为外公在这里，妈妈不敢过来看你。我不明白为什么，但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因为我。
那天晴空万里，周边的草鲜嫩无比，麻雀在大树上叽叽喳喳着，像一群歌唱家。与平时不同，听了外婆一些关于我的事，我失望透顶，感觉心里顿时失去了什么。那个妈妈原来生下我后就抛弃了我，而那个父亲早已销声匿迹，不知在哪。当时我流泪了，外婆看见便把我搂入怀里，手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肩膀。
有好一阵子的沉默，过后，外婆说：“你就是一根孤草，有妈有爸，却不养你。不过你也很幸运，遇到外公和我。你长大了可别忘记你外公啊。”
我回答道：“外婆也不忘。”
是的，我不会忘，永远不会忘，虽然外婆没有养过我，甚至讨厌过我，但她还是一个好外婆，因为对我而言她是鼓励过我的人、在我迷茫的时候引导过我的人——我的精神上的依靠。
后来，我们搬家了，搬到了一幢楼房上，那时我六岁。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楼房。其实说实话，楼房住惯了，就觉瓦房好。有那么一度时间，我和外公去了原来的家，我看见地上全是废墟，我已经找不到我们的瓦房了。那个篮球场没有了，原先那些草和花和树，也都没有了。我的那时的童年，就永远只在脑海里了。
2
这个房子，我非常不喜欢，里面的一切都是旧的，那些电线总会烧断，恨得我牙痒痒。其实，这些还都是小事，最关键的是外公和外婆，他们俩总吵架，有时甚至动手打架。外婆在力量上不及外公，而外公又不讲理——自从外公搬到这里，他就变了，变得脾气暴躁，蛮横不讲理——不过，他对我还是那样好，只是对别人的态度转变了。
外婆受不了，于2007年去了西宁，很少回来。
就这样，家里只剩下我和外公。
每年过年，家里总缺过去的那些年味，再加上我在学校没有什么朋友、被其他同学欺负、被老师嘲笑，我越来越孤独，直到得了抑郁症。得抑郁症的那时候，我原本扭曲的性格更扭曲了，不光对同学，还是对老师，对外公，我都傲慢，冷漠。其实，我不想这样的，但是没办法，那个时候我真需要一种关怀。
不久，我在学校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叫孔林，脸有些黑，眼睛大而漂亮，身材瘦瘦的，我最喜欢看她笑，因为她笑起来，嘴角两边的酒窝很美。她很我住在一个小区，一幢楼上；她在一单元一楼，我在二单元二楼，只要我下楼，走过一片菜地就到她窗前了。
我记得有一天，我在家看书，我听见孔林在楼下叫我，我放下书，走到阳台上，看见她正抬头看着我。我穿好鞋和衣服，就下楼了。
“我们到外面走走吧。”她说。她穿着牛仔衣和牛仔裤，这样看起来她显得更瘦，且漂亮。
那天天气非常晴朗，没有风，没有云。
我和她在一家商店里买了些零食吃，钱是她出的。她不让我出，说你挺可怜的。我听后，内心过意不去，便对她说：“孔林，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请你吃好吃的。”她当时只是笑了笑。
我会做到的，肯定会的，因为我发誓若有人对我好，我一定加倍对他好，而且永远记住他的名字。不过，有些失望，也有些后悔，因为半年过后，她就搬家了，我没能实现我对她的诺言。再也不会了。
她走了，那个房子空荡荡了一阵，随后又有新的人居住，而那家人的孩子，不会像孔林那样跟我玩了。我又孤独了。有好一阵子，我只呆在家里，除了上学外，不管是星期天还是长假，我都没有出过门。就这样，我的抑郁症便又严重了。
说实话，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全是孔林。
3
孔林的离开，就是我对其他人不可能成为朋友的开始，因为我扭曲的性格，我的世界观，跟他们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甚至有一度，我被他们当作异类看待。他们嘲笑我，对我拳打脚踢，就连老师也看不起我，说我是一个傻子，智障。
我对他们很厌恶，对学习失去了兴趣，对学校更不想多看一眼，我的世界里被黑暗笼罩着，看不见一丝亮光。但光明最后还是来了，尽管它是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尽管它的出现是在我三四年后——也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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