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的决定又一次取消了，母亲在电话的那头，听着我的道歉，依旧只是说知道我们忙，叫我们一定要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只有我们好了，她才会放心之类的话，其实不要说回家不成，就是连续一两天没给母亲打电话，她都会在心里担心我们出什么事情没有。工作加班、儿子补习、朋友聚会等等，同样理由不断重复，慢慢地，我似乎语气平静，逐渐心安理得了。
值清明节我正准备回老家之际，却突然听到母亲滑倒摔跤，双手骨折，原因是她要去地里摘些新鲜蔬菜，等我们回来煮个汤。在医院陪了母亲两个周末后，我终于又借口那些理由不能坚持了，但每每想起母亲两只手都带着夹板，生活不便的情形，我心里又真的倍感为难，总觉得不安和担心。
父亲在前年深受癌患去世的，临终前他说，他的离开对大家都好，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心中变得平静啊，不再去纠结对父亲的愧疚，那些做得不够好的事情不断在脑中浮现，这些痛和悔真不知道还要伴随我到什么时候。母亲也总是告诉我，她常常梦见父亲腰间系着毛巾，挑着水桶，跑得很快的样子。
曾经的我是村里第一个考上的大学生，会做农活，收割的时候，能够肩担近200斤稻谷，着实让父母骄傲了一把，母亲在外逢人就说，她有孝顺乖巧的儿子，一辈子心满意足，有时在想，我真的孝顺吗？大概只有在母亲眼里，从来没有犯错的儿子吧。母亲曾经看过我大学四年的日记，全都充斥着“饿了”、“生活费又紧张了”这样的句子；母亲曾经聊到过不好意思去找她的同学，帮我留在县城中学；母亲曾经目睹过我因缺乏人脉，在乡村学校任教的窘迫不堪，大概是内疚于没有为我们创造好的环境条件，素来直言直语的母亲，也因此有很多抱怨的话最后留在了心中吧。
总算通过考研到了成都，距离母亲有了300多公里的路程，曾经信誓旦旦地要接母亲和我一起生活，不知什么原因，或许是知道了我的为难和不易，母亲会以隔壁大娘为例，说到了陌生地方不习惯，连电梯都不知道怎么坐，和其它人聊不到一起，最后索性叫不提这个事，等她真的动不了那天再说。我想依母亲的性格，她会强装不会有那一天，尽力不告诉我们的。
偶尔会想想一直的平淡(或是平庸)，意义究竟何在，因此有些愤懑，但看着渐渐老去的母亲，想起那句老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心中某些信念趋于明晰坚定，生命无常，珍惜当下，无论缘起缘灭，我会竭力做一个让母亲满意的儿子，起码让母亲卸下那份对我原本就不该有的愧意，担衬得起母亲在每个夜深人静时候的自我说服吧!
办公室的窗外，阳光明媚，蓝天如冼，又一次平静地默念：下班后要去接放学的儿子回家，督促他完成作业，同时要给母亲打电话，提醒她不要忘了服缓解哮喘的药，提醒她弄点想吃的饭菜，看看让人开心的电视节目，就当作我们在她的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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