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头肉

连续几日，大雪纷飞，大地银装素裹，陡峭风寒。周六，刚吃完晚饭，老男人说要去超市。望着天寒地冻鹅毛大雪的窗外，我宁肯蓬头垢面邋遢懒散斜卧于床，也不想出门。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喜欢逛超市的人。多年来，鲜有几次陪我一同逛超市购物，也是不情愿的。可这次，他倔强地怎么也要我换装梳理一番陪他去超市。

他是个喜食羊肉的人。给我记忆尤其深刻的是在2016年夏，我和家中一老一少俩男人去了一趟内蒙古。众所周知，内蒙古地大物博草多，盛产羊。第一天刚到呼和浩特，到了午餐时间，我们寻到一家饭馆，当他拿起菜单，两眼发亮——竟然有羊头肉！一大盘羊头肉还只要30多元，这在我们本地不曾想过。一只羊头几乎被他一人吃完。吃完抹抹油光光的嘴，连呼“好吃”。回去和随行的朋友说起羊头肉，意犹未尽，勾起了众人对羊头肉的馋欲。后来有人去寻那家羊头肉，卖完无果。那几日从羊头吃起，羊杂、羊蝎子、烤羊腿、羊肉串一一吃过，我已在想念家乡的饭菜，他却丝毫没有吃腻的意思。

超市离家步行有二十分钟。一进超市，老男人顾不上抖落衣鞋的积雪，直奔生鲜柜台。

“有羊头吗？”

正在发愣的售货员赶紧转过身来，拿起一块肉，扁扁的，仔细一瞧，正是一只切开的小羊头。

“我们家的羊头好吃着呢，是内蒙古的羊。比他家的好！”她把脸朝向前，努了努嘴，不屑一顾的神情。对面也是生鲜柜台，挂着“牛腱子”的价格标牌。“一分价钱一分货，我家的价格贵一点。放心，新鲜着呢！今天才拿出来的。”

半熟冷冻的羊头，自然不是新鲜的。曾在本地买过新鲜的羊肉，刚屠宰好的，还沾着红通通的血水。晚上家人煮了一锅白汤羊肉，满屋子都是羊膻气，那羊汤尝了两口，没人再肯吃——膻味太重！

这不是第一次在这家超市买羊头。第一次是在去年国庆节，妹妹一家归来。去超市采购了一些食材，第一次看到有羊头卖，让老男人喜出望外。做了一道卤羊头，煮好切片。这羊头没膻腥味，大人孩子都爱吃，不消多时，一盘就见底。

我在超市买羊头时，印社里的那些吃货正在老人会围坐喝完茅台酒喝洋酒，说到兴头儿上，唾沫飞溅，滔滔不绝。茅台酒是丁老师带来的，洋酒是我带去的。他们谈什么我不知道，大多石头、刻章，某些人和事。我只关心他们在吃什么，似乎还是火锅。

我把羊头照片发到群里，打出：“明天做卤羊头。”

果然有人说话了：“我们一起吃吗？”

“明天还吃喝吗？”一连还跟着几人。

谁要和你们一起吃？我心里嘀咕着。

“明天中午还是晚上？”几人约好了又跟出这句。对于吃喝这件事，他们总是非常执着。

“最近我不想见你们。”我冷冷地回他们。确实，这么冷的天连出门的欲望也没有。

“可我们很想见你啊。”明知道是假话，听起来还是很受用。

“你们哪是想见我，想的是羊头吧。”

“我不想羊头。”有人总是在无任何防备的时候插一句。

小南湖说：“羊头哪能和你比。”

懒人说：“想你，一示明志，我不吃羊肉。”我若是情窦初开，一定会被他这句话打动。

飘飘说：“一起去啊，我们一起喝酒。”

我不喝酒。但此时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周日草草吃完早饭，开始熬煮羊头。加水没过羊头，加调味料和香料，约摸半小时，用筷子戳中间最厚的地方，一戳就通即好。掌握好火候，羊头不能煮得太烂，太烂则没有嚼劲。这只羊头是给老男人备的，羊头肉是他一天的主打菜。

羊头煮好的照片传到印社群，我寻思着还得买一只羊头。飘飘忽然说约了人打牌不参加我们聚餐。不一会儿，渔哥也说来不了，上一周就被人约了。不是都说好的吗？怎么出尔反尔了？我在心里恨恨地想，嘴上依然不饶人，恨恨地说。

外面依旧冰天雪地。答应的事还是要做到。收拾好懒散的自己，两点出门去超市再买一只羊头，还有几样海鲜。一进老人会，我又摆出管家婆的姿态开始指挥：小南湖洗菜，阿拉伯洗锅，懒人炒菜，羊子做火锅……就着老人会简陋的厨房也做出了几道赏心悦目的菜：干切羊头肉、青椒大虾、爆炒鱿鱼、蒜蓉鲍鱼……还没开吃，懒人已经迫不及待拍了菜品照发到朋友圈“传说中恰死克……海鲜大餐，火锅羊肉，香肠，中西洋酒”。会长夹起一块羊头肉咂了几口，不禁说道：“这羊头真是好吃！怎么做的，你教教我吧！”

羊头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