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曾夜读梁实秋先生《雅舍谈吃》,其中先生追忆羊头肉的一篇《北平的零食小贩》写的让老虎向往不已:
“冬夜,听得深巷卖羊头肉小贩的吆喝声,立即从被窝里爬出来,把小贩唤进门洞,我坐在懒凳上看着他于暗淡的油灯照明之下,抽出一把雪亮的薄刀,横着刀刃片羊脸子,片得飞薄,然后取出一只蒙着纱布的羊角,洒上一些椒盐。我托着一盘羊头肉,重复钻进被窝,在枕上一片一片的羊头肉放进嘴里,不知不觉地进入了睡乡,十分满足的解了馋瘾……”
老虎嗜肉之人,读至此,在想象口水早已肆虐。
其后某年去北京,朋友在一小馆请饭,竟有此物,颇为惊喜。后厨不便进,无缘一睹先生所描述庖丁解羊头之风采。及至上桌,甚好。片片飞薄,皮,肉,筋清晰透明,上面撒着据说是盐和丁香花椒等炒黄后碾得精细的调味盐,所谓“十月燕京冷朔风,羊头上市味无穷。盐花撒得如雪飞,薄薄切成如纸同”。入口品尝,皮和筋微韧而肉香,滋味倒是其次,圆了多年的夙愿才是正经事。
彼时老虎对饮食尚无概念,只是馋。后来慢慢喜欢琢磨琢磨饮食背后的东西,觉得挺有意思的。再回忆起那次吃羊头肉,不过是猪八戒吃人参果,瞎吃而已。
不久前,托蒙董克平董老师的福,老虎有幸跟他在八爷府吃了一次满汉全席,92味,让老虎大开眼界一饱口福。其中一味也是老北京的吃食“熏鱼儿”,让老虎想起了梁实秋先生笔下的羊头肉。
首先名字就迷惑了老虎,熏鱼儿却不是鱼,却是片得飞薄的熏卤猪头肉。摆的煞是好看,扇形一片压一片环摆一圈,上面用一片肉摆一花形,未尝先被其色相所喜,及至入口,更喜,有淡淡的熏香,似乎有鱼香,肥肉稍抿即融,梅红色的皮有微弱的嚼劲。据说这肉颇有讲究,是猪额头的一块嫩肉,肥肉部分看起来白如肥脂,其实是香、脆、细嫩的白筋,煮卤过后,还要与黄花鱼和杉木一起熏过,方得其味。
讲究。
后来才知道,熏鱼儿和羊头肉一样,最早也是小贩在老北京走街串巷贩卖的。都背着一个红漆木箱,叫“红柜子”。还有自己特有的吆喝“熏鱼儿、炸面筋来 哟!”,早年,真正的熏鱼儿是指熏好的黄花鱼,一条条地夹在秫秸杆上,以防破碎。此外还有熏虾、熏螃蟹等等。但旧时食材有明显的季节限制。每年到季节时,确有熏鱼卖,但其他时间只能卖其他卤制品。所以叫卖的是所谓“熏鱼儿”,可主卖是下水、熏鸡蛋、炸面筋等,还听说虽是下水,可绝不卖腰子。有了顾客,便将箱子放在地上,用盖板的背面为案板,挥利刃,将肉切如纸薄。人们买来下酒或者夹在一种不带芝麻的叫“片儿火烧”之中而食。
“熏鱼儿”虽是民间小吃,却有不少名人拥趸,比如林庚白与周作人当年聚会时,以此物就茶,俞振飞和程砚秋则常以熏对虾下酒。
有意思。吃的有意思。琢磨琢磨也挺有意思。夜不能寐,想起梁实秋先生写的羊头肉,想起跟董老师吃的熏鱼儿,胡乱写点东西,挺有意思。
坚持原创美食文章,央视《味道运河》《吃货传奇》美食顾问,搜狐吃货自媒体联盟执行秘书长,美食纪录片《搜鲜记》总策划王老虎与你共同搜寻舌尖上的“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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