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买回了期待已久的属于我自己的浴盆,草绿色的,不是因为孩子喜欢,仅仅是因为我想要这样一个取悦自己的物件,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
看着花洒里细细的水流争先恐后的跑进浴盆,心里不免欢喜起来,忍不住用手去抓起一个个水花来。水花在手上聚拢,变小,变没,直到从指缝间漏出去,内心不免又生出些许失落感。水花不属于我。看着洗澡盆里升腾起的朦胧雾气,好像它们自带香味,我深深地吸着这些气味,从肚子里就开始准备好呼吸的姿势,再把这沁人心脾的香味吸进肚子里,中间不敢有半个换气,生怕一不小心的换气再把这种柔软感吓跑了。
浴盆里的水装满了,我把自己扔了进去。我先在盆里侧躺着,抚摸着盆,也拥抱着水,好像我们失散了好多年,现在的重逢让我们都不知道如何去表达自己了。几分钟后我又半坐起来,纵览浴盆的全貌,也告诉水,今夜你们是我一个人的。沐浴露制造出的泡泡在我身上调皮的乱窜。我贪婪地享受着朦胧浴室的温存,静静地享受着一个人的饕餮盛宴。
哼唱着满文军的《懂你》,唱着唱着竟唱出了自己喷涌而出的泪水。懂你,我多希望有人跟我说过这两个字啊。
那两个老太太应该是懂我的,她们应该也都跟我说过一些悄悄话吧,即使我现在找不到她们了。可能丢了,又或许从来也不曾留住过。
一个老太太,那年83岁,她是我的奶奶。记得上学时候,每次放假回家,都会帮奶奶把她那虽饱经风霜但在太阳底下依然能反射出光的银发洗一洗。闭着眼闻着不太高档的洗发水的香味,内心都是飞机落地的安全感和满足感。原来,自己也可以骄傲的说上一句,我可以反哺了。
奶奶走的时候穿着我给她买的蓝底红花的金丝绒棉袄,听姑姑说她临走时双手还抱着自己的棉袄,似乎紧紧抱住的是我一样。在我的家庭出现重大变故的那一年,我依然给奶奶买了新年礼物,就是这件棉袄。奶奶很心疼,眼里噙着的泪不敢在我面前掉下来。背过身说了一句,孩子你比我更需要钱,奶奶冻不着。
现在回想起来,我自己都特别庆幸,庆幸我买了那件棉袄,那件带给我所有温暖的棉袄。让我在最难熬的寒冬里,知道有人悄悄疼爱着我。
另一个老太太,那年87岁,她是我老公的奶奶。奶奶的年龄已经令她有些糊涂了,虽然还能自己走路,但是拿在手里的拐杖总是不听使唤,厨房厕所分不清。可即便这样,奶奶也还是清楚地记得我这个孙媳妇的名字。
孕期无聊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奶奶像木屐一样的拐杖声焦急地跑过来。弯腰弓背地矗立在我面前,开始以为是她自己也想看电视呢,片刻又小跑着去了别的屋子。原来,她是看我没有盖东西,去卧室拿了小褥子丢在了我身上,只告诉我两个字,盖上!那口气像不容反驳的军官一样。
在无数个无助流泪的夜晚,87岁有点小糊涂的老太太的小褥子,还是会悄悄抚摸着我,跟我说,有人偷偷爱着你。
浴盆里的水开始转凉了,水蒸气也都溜出去玩耍了。虽然身体开始感觉冷飕飕,但同时也清凉凉了。
在我眼里,泡澡和码字是一样的,都是一个人的倾诉,一个人的回响,不会有人闯入,也不会被随意打扰。
一个人的沐浴,纵使没有听众,也还会自说自话,任思想蔓延,生根发芽,长出柔软。
洗澡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不管是给身体还是心灵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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