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陈红华
01
女人在灶间忙着,对她而言,食物和厨房具有相当的治愈力。而对很多人来说,认真做饭仍是一种奢侈。
砂锅里在炖什么呢,揭开盖子,一大锅猪脚正在活泼地上下翻腾着,咕都咕嘟,颜色深沉,冒着热气,骨筋肉皮,一动直晃悠,让人一看就垂涎欲滴。另一只高锅里又在炖什么呢,白汤清炖,散了架的土鸡在锅汤里沸腾,冒着油气,等下火候到了,放些枸杞、参须与生姜,一瓢汤,原汁,原味。
清明节的这个下午,老家两地祭拜已结束,孩子们都累趴了,在家歇着。凑在一起,正好吃得好一点,补一补元气。疫情之中,生活又回归了居家日常。
人们常说“唯美食和爱不可辜负”,并非不切实际的妄语,而是对真实生活的提炼,因为有人正在践行着这样的幸福。
“给,吃两块再去。”女人递过筷子。
阳台边,我正在认真地改稿,斜刺里杀出一只碗,里面叠着两撮猪脚,中间骨头夹肉,外圈温润带皮,我最贪的那种。
看着她嘟着嘴,我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刚才我还进去说,“我出去吃饭,朋友从温州过来,难得,小聚一下。”她顾自剥毛笋,没有理我。
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好吃。两撮,很快就下肚了。
“福气啊。”把碗放回灶头,我朝女人大声地说了一句,回头又去改稿子。
想不到,过了一会儿,她又捧了一只碗过来,“汤喝点,鸡肉也吃几块,看有没有炖烂?”
这种双重待遇,倒是少见,我竟然哈哈哈地笑了。限制住我们对美好想象的,往往是我们日渐枯萎的内心。可以想象女人准备的这一桌菜,小有心思,又有多丰富。突然觉得,自己真贱,又觉得自己真有福气。
02
女人在灶间忙着。一早,老丈人带来三四斤猪肉,女人拿来熬猪油。
我在窗前改稿,锅里吱吱冒油的声响不断地传过来,肥肥与热锅的肉搏开始了。熬着熬着,一粒粒的油渣出来了,而这,正是我所期待的。用细盐在热锅里拨几下,那个味道,低盐松口,都等不到煮面条放点油渣的时候了。
我停下了按键盘的手,走到女人身边,拍拍她的肩。蒸板旁,油渣已炒好,一小碗。嘿,嘿,嘿,我伸手过去。“少吃几颗。”她继续忙她的。
我拿个双筷子,顺了罐可乐,正经地坐下来吃,很认真地吃,很仔细地挑着吃。不知不觉,小半碗下去了,竟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女人走过类,拿过碗,转身把剩下的油渣倒入了垃圾桶,说了句,“叫你吃噶多。”
这么厉害,我吃了一惊,不声不响地,灰溜溜地改自己的稿子去了。馋一嘴,执拗地不顾身子,到底不是个事情。毕竟,女人是对的。
没有烟火色,人生就是一段孤独的旅程。没有节制,也便没有了福气。
03
女人在灶间忙着,这会儿,她打开了贵州榕江的特产“腌鱼腌肉”。这是桐榕扶贫套餐买的土货,还是第一次拿出来吃。
“怎么烧呢?”她看着硬硬的一块鱼,鱼有腌过的痕迹,鱼鳞也脱落了不少,竟不知如何下手。“哈哈,烧不出来吃了。”
“我问问榕江的朋友。”打开微信,找了管后勤的尹校长。那边马上回了,“腌鱼蒸吃方法不怎么合理。要么烧,要么油煎。”
“烧”,大概是“红烧”的意思,就红烧吧,按鱼干切片的烧法。
“这个酸唧唧的味道,太特别了,吃不习惯。”女人夹了一块,吃了一口说,还皱了眉头。我吃吃还好,味道真是特别,特别的酸溜。
“你多吃一点。”女人不再对腌鱼动筷,我只好多吃一点。我对自己说,味道还是不错的,很特别,就像你心念的朋友,突然有一天给你点赞了一样。
其实,腌的东西,好似为了留住某份美好,女人是极喜欢的。譬如腌菜,大缸里压几块洗净的石头,假以时日捞出,可切成细末,清粥一碗。可炒冬笋肉片、煮豆腐下饭。
那么,家能不能腌?就像我和我的女人,抗疫居家,一日三餐;一个按脚,一个按背;逗着囡囡,改着稿子……高兴的事,就把它贮藏起来,封存,等着春暖花开,再做一桌好菜。你喜欢,一起吃。你不喜欢,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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