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道长又来送水时,我醒着,黑暗中我问他今天是第几天了?
他说:忘了。
也好,忘了就忘了吧。
随即他又问我身体如何,我说好多了,但胸口还是难受,可能是咳太久的缘故。道长说:那你试着深呼吸,把觉知带去那个不舒适的地方。
是我自己以前常做的功课,但在关房里还真没试过,他走后我开始实践,收敛心神,把注意力全放在胸口,深呼吸,一次又一次......
确实有很强的威力,但就是这样简单的功课,常常被我忽略。
所以为什么单纯老实、一门心思死磕的人反而更易成就,我这种偏见重,着相深,妄想每种法门都摸摸尝尝的人才会走那么远的弯路。
2、
也是从那时起,我精进起来,睡好了就起来打坐,打坐累了就睡觉。
我的额前始终有光一直在照耀着我,有时一闪一闪,有时像射灯,有时变得好亮好亮。这就是那自性之光了,每次闭黑关都会出现,道长说再深入的话,就会大光明现前了。
我对这种景象并没有执念,因为在它的照耀下,我时常看到模糊的山洞,还有各种神奇的静态图案,像清明上河图,又像极了古埃及的壁画,这种画面会打扰我,我只希望还原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可目前,我还没有控制能力,只能不管它们。
3、
这次闭关的静坐,刚开始让我困惑。从前跟随上海的老师闭关,用六祖的无念法,坐着时就安住在“知”上。但后来我开始了解一心三藏,真正领悟到,原来本来面目是无修无证无得的。
如来藏妙法,只愁悟,不愁证,更没有修这回事了。
修什么修啊?本来就在啊!还要有个修,岂不多此一举!
真正悟到这里,真是狂心顿歇,啥事儿没有了。连妄念和烦恼都不用对治,对什么治啊?烦恼就是菩提本身!它们本就是一体的!正如真月与水中月,大海与波浪。
所以真正烦恼现前,立见菩提,欢喜如常。
正是如来藏妙法,把我从着相的境界里拉了出来,当时还想着再也不闭关了,这一生大事已毕。谁知身体上来了这么一出,加上我发了大愿: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边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
突然明确感受到上天对我还有一些别的安排与体验,必竟用这短短的一生开启无限的可能性是非常重要的!最起码,把这几个法门摸透,才好传递下去,否则浅尝辄止、吊儿郎当是相当不负责任的。
4、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突然觉得不会打坐了,安在哪儿都感觉不对劲。那个知,无处不在,那个佛性,无形无相......我只能让自己处在这种巨大的混乱当中,那是一种希望有可安之处,又觉无心可安的状态。
之前跟道长有过交流,他还是那副人狠话不多的样子,只说:混乱是最好的转机时刻。
我也懂,但内心确实慌得一批,但慌背后又被巨大的宁静笼罩。
调整了许久,才又恍然大悟。
既然无心可安的这一头已经走到了,那就去走到另一头。不安与安,两头都要通达无碍,且两头都不着,才能做到不执有也不执空,真正从二元对立的概念里完全地跳脱出来,且抵达真空妙有的阶段。
5、
等我悟到这里时,闭关已接近尾声,道长再次进来给我倒那种“掺了洗衣粉的水”时,终于告诉我还有最后一天。
我竟然感到无比的舍不得,舍不得出这个黑关房,舍不得这种独自承受、独自清静,不被打扰的空间,更舍不得离开终南山。
但我还是得向终南山道别,向在这里隐居修道的无数神仙、道士与存有们说再见,祝愿他们都能得大成就,享无边逍遥,度无边众生。
最后一坐感受到被某无形存有“摩顶”,额头上酥酥的触碰感,像被云朵抚触,温温柔柔的持续很久。
6、
早晨,关房里有佛乐响起,不等道长通知我,我就扯开了房门,开了盏昏暗的灯。我擦,床上地上全是我掉下来的头发,像一头猛兽蜕下的毛,厚厚一层,怪吓人的。好在我所有的纸巾都正好扔在了垃圾筒里,并未出圈,马桶里也干干净净的。
我整个人晕乎乎的,像要飘起来,一边歪歪扭扭地走,一边打扫床铺与房间。
弄好了之后,我从房间走到暗黑的客厅,拉开那扇大门!
就是在这个刹那,就是这一眼,像是有生以来的第一眼!
天哪!
门外是如此美丽的秦岭山脉,那被烟雾缭绕的青山绿树,以及雨后新鲜与潮湿的泥土气息,大喜鹊衔着树枝飞向它的巢穴,布谷鸟从遥远的山谷向我传来它的啼鸣,那声音带着穿越时空的体验与感受,像我童年时代第一次认识它时的儿歌那样唱着:布谷布谷,割麦插禾......我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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