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传单,几乎囊括了各行各业,从割包皮到小额贷款,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开锁的、神奇老中医、私家侦探、专业替考……
何昱直接抽出来往垃圾桶里扔,最后一张最后写着:神秘游戏,引爆你的激情!好哥哥,啊~来啊~~~ 何昱刚想丢掉,听到后面嚷着一句“臭小子”,何昱手一抖,鬼使神差将传单塞进裤兜里。
刘艳柳搓搓手:“怎么有空来看我?”
何昱见到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黑色塑料袋递給她,然后迅速往后退了几步,避之不及:“你身上什么味,厕所清新剂?没事喷出这样干什么。”
“狗屁厕所清新剂,老娘这是女人味。”喷掉了小半瓶香水呢。
说完她打开塑料袋看到里面的东西,愣了两秒 :“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给我整了个大喇叭----怎么弄这个
何昱太阳穴’突’的一跳———别摁它,太吵了。”
话说的太晚,刘艳柳已经打开开关,像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儿,于是那首“好运来”又杀出来了,大有绕梁三日之势。
刘艳柳有点懵:“我*,这么猛”。
“赶紧关了”河昱又说“还有你这嗓子,抽烟你就抽吧”。
“没那么夸张……依照我这强健的体格,少说还能再战个三百年。”
河昱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她,一眼就注意到她右手一直有意无意地扶着侧腰。由于常年操劳,刘艳柳的腰一直不太好,得每天贴一贴膏药,不然有时候甚至疼得爬不起来床。
“强健?你还真敢说。”
刘艳柳察觉到河昱的目光,立马把手放下来,嘴里说的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流畅地往外蹦:“我腰没事。那个,上次你叫我去医院看看,我去了,挺好的,医生说没太大问题。”
河昱边听边往广贸大厦里走,他身上穿着件普通到有些廉价的黑色T恤——是刘艳柳以前给他买的。她经常给他寄衣服,只要看到合适的就会买下来,最后积累起来,寄过去足足有半人高的大纸箱。
他双手插在衣兜里,衣服袖子往上折了几折,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头发中长,明明看起来挺软,甚至由于过于细软而自然弯曲,却平添几分凌厉。
他问:“今天进几车货?”
刘艳柳今年快四十多岁,平时忙着进货出货,整天盯这盯那,杂七杂八的事都归她管,就是没什么时间管管自己,头发还是去年过年时到理发店烫的,疏于打理,现在像杂乱的泡面,干枯发黄。
从五官上不难看出她年轻时的貌美,只是岁月不饶人。
现在就算被扔进人群里,也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妇女,甚至让人怀疑从她眉眼里窥探到的那份旧时的美丽,是不是错觉。
“十八俩车,别看现在是淡季,但是舞蹈服装也得盯着,不然到时候供应商那边可能来不及。”说到工作,刘艳柳下意识就想摸兜,最好是摸出一根烟来解解馋,然而只摸到打火机,没有烟。
河昱又问:“雇的人手够吗?”
“够够够,用不着你,”刘艳柳说,“上回你不声不响过来帮忙这账我还没跟你算。”
偶然得知她卸货的时候闪了腰,河昱翘了一天课,刘艳柳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混在工人队伍里跟着卸了四五车货。男孩子脱了校服,浑身是汗。
批发市场的生意,也是这半年才慢慢好起来,当时生意不好做,请卸货工人能少请几个就少请几个,盘下广贸两层楼已经够吃力,自然在如何节省开销上动心思。
两人站在电梯里,逼仄的空间将那股神似空气清新剂的香水味发酵得更加浓郁,这工作电梯大概还运过生鲜,除了熏人的香味之外,还若有若无地夹杂着一股发臭的鱼腥味。
刘艳柳问:“又长高了是不是?”
河昱道:“快一米八五了。”
刘艳柳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又想笑又想皱眉:“瘦了。”
电梯门开了,河昱走出去,刘艳柳还在那揪着那个瘦字不放:“三餐要按时吃,现在那些小年轻总喜欢动不动就搞什么减肥,你可别想不开……哎,怎么停这不走了?”
河昱挡在她面前,将她的视野透得密不透风。
“怎么了?什么事? ”
谢俞没给她机会看清楚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直接把刘艳柳重新推回电梯里,干脆利落地摁下电梯开关。
他反应太快 ,快得甚至让里头那帮凶神恶煞的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回过神,电梯门已经缓缓合上。
为首的男人满脸横肉,脖子上围了条金链子,他把咬在嘴里的烟头拔出来,随手往脚边一扔,骂骂咧咧地往前走:“刘艳柳,你给老子站住!”
就他一人反应快,其他弟兄还不知道他们要找的女人差点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金链男大手一挥,怒不可遏:“还愣着干什么?上啊!一个个杵在这儿看戏呢。你!赶紧从那边楼梯下去逮人!”
电梯已经合上一半,河昱压低声音快速地说:“先下去,找人过来。”
刘艳柳从电梯缝里瞧见了那男人的脸,想说的话太多了可是时间紧迫,他急忙喊:“谢俞!”
河昱看着她:“柳姐,听话。”
只来得及看上一眼,那道缝已经关得严严实实,电梯带着她往下降。
电梯上立着个拖把,大概是清洁工收拾完卫生忘记带走的。河昱顺手抄起,抬脚踩在拖把头上,手上发力,直接将木棍整根抽了出来。
河昱手中掂着木棍,这才抬眼看他们:“想干什么?”
他知道这帮人。
龙头街到处都是混子,打着收保护费的名号横行霸道,面前这个人名叫虎哥,据说几个月前刚从监狱里放出来,声称自己差点捅死了人才被关进去的,横到不行。随他怎么吹,事实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没人想去理会。
虎哥本来靠收保护费混混日子,享受着被小弟们尊为大哥的滋味,直到他遇到许艳梅——所有事情的开端就源于一件事情,他看上她了。
刘艳柳有几分姿色,性子泼辣,带劲。
就是 有一点不好,给脸不要脸。三番五次拒绝他,简直不识好歹。
想到这,虎哥眼神沉下去:“小屁孩,别多管闲事。”
河昱依旧没什么反应,而缩在里面不敢吱声的店员们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们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这群人大摇大摆地进来,乱砸东西,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也不知道该不该报警,龙头街不成文的规矩大家都知道,江湖事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柳姐嘴里的“好孩子”站在电梯口,一个对五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只手从裤兜里伸出来,冲那群人轻轻勾了勾,不知道是挑衅还是真的满不在意:“找死找到爸爸家门口来了,没空跟你们废话,一起上吧。”
虎哥不想承认他刚才有一瞬间被这个看起来还在念书的男孩子唬住了。
这孩子眼神阴沉沉的,凉得瘆人,看着他们感觉跟看一坨屎没什么分别——总之绝对不是一朵温室小花该有的眼神。
虎哥正在气头上,主动扯开衣领:“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知道我是谁吗?出去打听打听,有谁见了虎哥不得敬让三分……瞧见没有,老子脖子上这道疤,那可是当年和狱警打架打出来的。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你跟那个死女人什么关系?这是干什么,啊,打我?还想学人家打架?就用这根小木棒,你还想……”
何昱二话不说伸手揪住虎哥的衣领,猛得朝他逼近,膝盖狠狠地顶在对方小腹上,紧接着他又用手禁锢住虎哥手肘,丝毫不给人缓冲的时间,最后将对方拉向自己。
那是一个相当漂亮的过肩摔,干净利落。如果不是气氛那么紧张,后面那群店主简直想鼓掌喝彩。
虎哥被摔得眼前发黑,连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何昱并没有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他又把人从地上扯起来,往电梯钢板门上按,“砰”的一声,手指骤然收紧,直接扼住了虎哥的脖子!
“很嚣张,把蹲过监狱当成男人的勋章是吧?”
虎哥反应过来,抬脚想踹,又被何昱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棍子,他的小肚腿不停抽搐。何昱松开手,他便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着肚子忍不住干呕。
“刚才骂谁?”
虎哥眼睁睁得看着谢俞那张堪称漂亮的脸缓缓逼近,只是少年眉眼间的戾气满得都快要溢出来,比起这出类拔萃的样貌,他更惊讶于面前这人浑身的冷漠和阴郁。
何昱重复问了一遍,憋着火,声音暗哑:“你刚才骂谁呢?”
虎哥不说话了。
“没人教你怎么做人,我教教你。”说着,何昱用鞋尖踢了踢虎哥这坨废物。
虎哥身后的几个兄弟对视几个回合,都从彼此眼中瞧见了犹豫,然后他们达成共识,拔腿就跑。
“这下完了,怎么办?”
个子高的那个边跑边问:“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吧?”
“报个屁的警!”另一个说,“这样以后我们还怎么在道上混?”
万雪接到警局电话的时候正在喝下午茶。
女人脱下丝绸披肩,里面披一条高定蕾丝长裙,衬得腰身凹凸有致,说不出来的优雅。群摆处低调地绣着两条暗花,脚腕白嫩细腻,像块无暇的玉。
精心打理的长鬈发披在脸颊,她正笑吟吟地听着对面的贵妇们聊最近看上的冬装新款,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陈太太既然这么喜欢,不如改天直接飞过去买……”
“夫人,您的电话。”
万雪侧过脸,手指搭在陶瓷茶杯上,随口问:“谁打来的?”
那人举着电话也不知该不该说,犹豫几秒,弯下腰附在万雪耳边,用只有她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警……警局。说是二少跟人打起来了,打得还挺严重,对方叫嚣着要赔医药费。您看,这事情怎么着?派人过去瞧瞧?”
万雪脸色“唰”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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