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困

01

我被困住了。

不能呼吸，不仅仅是我的胸腔，还有我的每一寸皮肤。那感觉很不友好，就像是身体上敷了一层薄薄的黏膜。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不太清楚，那感觉模模糊糊，似乎在冗长的光年之前，又似乎就在前几个小时的最近，难以辨别。

像是吸进肺里的空气，不知道是前几天去山林里呼吸的那一口清甜更好，还是现在活在城市里每天赖以生存的汽车尾气更重要。

一切都是那么矛盾，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02

裹缚感越来越强，像是包裹了一层厚厚的茧。

我的眼睛似乎被遮住了，分不清天空本就如此灰蒙蒙，还是我的视线被这茧所影响。

还记得原来我本见过蓝色的天，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十几年前的少年时。

那个时候的一切都是完美的，湛蓝浅白碧翠朱红，所有的颜色都是那样鲜明。

可是再看现在，除了黑白灰，其余的色彩早就已从我的眼中溜走，它们一步一步，走的毅然决然。

不仅如此，色彩的失踪本来就已经很让人难过，可是现在居然连视野都被阻挡了。

这层缠在自己身上的薄膜越来越厚，从我的脚踝开始，最初还只是束缚住了我前进的步伐，后来它一步步向上，大腿，腰肢，脖颈，双目……

最终我全部被困住。

03

还记得这层茧第一次出现时是在一个微风轻起的夜晚。

我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感觉世界那么安静，房间空旷到我都不敢相信它只有三十平米。

看着窗外的世界，黑漆漆的夜幕下是万家灯火，川流不息似乎永不长眠的街道上车影撺动。

可是那窗外的热闹都是别人的，没有一丁点属于我，我有的只是围绕于身旁的孤寂和卧枕难眠。

端着冰冷的酒杯，站在窗子前的我像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隔岸观火好生快活。

那拒绝男人鲜花的女孩，那疲于奔波的西装男子，那挑着扁担与城市格格不入的老妪......

每个人都在扮演不同的角色，唯独我，孤家寡人。

感觉一丝瘙痒，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脚踝，那里缠绕而上一团不知名物体，我诧异但并不震撼，毕竟这么一点荒诞早就不足为奇。

不予理会，我没有任何兴趣去研究这些东西，只要它不变本加厉就好。

只可惜超乎我的想象，这犹如滕蔓一样的东西最终还是缠绕在我全身。

03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绞尽脑汁费力思考，最终还是没有答案。

继续畅饮着酒精，瘫坐在窗户面前的沙发里，思维在脑海中飞行。

是孤独化作的怪物么？可我分明很享受独处啊，从来不觉得孤独带给我任何负担，反倒是人多的地方才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是自卑？是失望？是我格格不入还硬要逞强？

是痛苦？是绝望？是别人眼里的无病呻吟还是压垮自我的最后一根羽毛？

算了吧，反正大家都在拼命饰演自己的角色，对旁人根本毫不在意。

茧原来越厚，我的手脚早已不能动弹，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酒杯拿不起来，麻痹神经的最后一样利器也不能使用，我开始烦躁抑郁，试图挣脱却越缠越紧。

视线，行动，触感全部被剥夺，我在无数次冲撞撕扯中失去意识，慢慢阖上了眼接受命运。

05

房间空荡荡，沉寂在一片死寂之中。

水龙头里渗透出的水滴落下来，砸在大理石洗手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整个屋子里满是恶臭，腐烂的气味萦绕交缠，飞舞的蝇虫早就鸠占鹊巢，肆无忌惮的落在任何一处。

地上的酒瓶都快要堆成了山，茶几上的酒杯倒在桌上，散落出来的酒早就干涸，白色的圆圈污渍是酒精挥发之前留下的骨灰。

前边的沙发上，一个大大的椭圆形球体竖立在那里就像是虫茧，一丝丝一层层紧紧缠绕。

空无一人的房间，茧安安静静且不吭不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