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窗

狭小的病房有两张病床，一张靠窗一张靠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连一台解闷的收音机都没有，这是一家很简陋的医院。

“活得这么难受还不如死了！”一位脸色苍白的男人怒道。

“不呀，我觉得这间病房挺好有一扇窗户，最少能看看窗外的风景。”说话的是一位大叔，满脸胡茬和刀疤，卷动身体正在努力地爬起来。

“卖最苦的命，做最廉价的治疗，到现在连补偿款都没要下来，吃人的社会！”男人在工地积劳成疾，浑身都是病，需要做大手术才有康复的机会。

咔！骨骼断裂清脆的响声，这位退伍的大叔挣扎地爬了起来，望向窗户后表情有些凝固，但很快面带微笑，似乎被窗外的风景深深吸引。

“看到了什么？”男人看到大叔脸上奇怪的表情，好奇地问了出来。

“很美的公园！”

“公园？”

“对，和我家附近的公园很像，湖水很清澈，阳光很好，有很多的行人在上面散步，最美的是小路旁种的枫树，叶子已经红透。”

“听起来不错，没想到这破医院附近还有公园。”

“苦的咖啡喝到最后一定都是甜的，就像是生活不管多么的糟糕一定也会有好的一面。”大叔安慰男人说，眼睛从未离开窗户。

“对了喜欢狗吗，窗户外面有很多金毛犬，还有活蹦乱跳的哈士奇，甚至还有很多我叫不出来的狗，它们跑来跑去陪着主人玩飞碟，就像是我之前养的金毛和哈士奇。”大叔的眼睛有些闪烁。

“我挺喜欢狗的，但我没养，可能是自己太穷吧。”男人回应道，不再抱怨。

大叔不断讲述公园中发生的一点一滴，很普通的画面被大叔讲述得很精彩，小小病房渐渐热闹了起来，两个人无话不谈聊得很来。

几个月后大叔的病情恶化，他依然要求护士将他扶起靠在窗户，为男人讲述窗外发生的事，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娱乐。

大叔不经意提起一位女人，她常坐在公园中心的石椅上静静看书，秀发在微风中摇曳，抬起眼眉也十分灵动，她的一举一动被大叔刻画的惟妙惟肖。

男人很快对女人产生了兴趣，每一次听到大叔讲到她都会心动，偶尔做梦还会梦到她，甚至妒忌大叔每一天都能看到她，自己也想靠在窗户旁。

深夜，大叔突然剧烈的咳嗽，吵的男人无法入眠，男人辗转反侧将枕头埋在头上，可还是能听见大叔强忍着的咳嗽声，此刻男人觉得大叔很烦，很多余。

“抱歉，吵着你睡觉了。”大叔的声音几乎变形。

“嗯。”男人敷衍道。

“你有什么愿望或者特别想做的事吗？”

“要到补偿款。”相比之下，男人更想和大叔换病床。

“我希望你能早日出院，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说不定还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可能吧。”男人继续敷衍。

“其实我曾经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我的妻子很文静，她喜欢看书，每次都会和我讲书里面的故事。我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她们特别喜欢狗，因此我养了金毛和哈士奇，可还没等我看着她们长大，战争就打响了。”大叔吃力地转动脑袋望向窗户。

“这就是你参军的理由？爷爷和我说过，参军的都是不要命的傻子，反正我没经历过战争。”

“不全是吧，那时我只想躲在家里面保护家人，可炸弹不长眼睛，她们死在了炮火当中，我应该带着她们早点离开的，以为战争不会波及到我们，可我错了。”大叔嘴角咬出血迹，隐藏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男人根本不在乎大叔说了什么，他只想要窗户，无心理会继续埋头睡觉。

“我参军的理由很简单，想解放更多在战争中煎熬的家庭。这份信念一直支撑着我，打了十年的仗终于赢了。”

.......

那晚，大叔讲了很多经历，一夜没睡。

又是漫长的夜，男人隐约听到哽咽声，是那种快要窒息后，拼命扎挣发出的声音。

男人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大叔在床上颤抖，这是弹壳留在后脑勺引发的癫痫，他四肢扭曲，眼睛泛白，嘴巴抽搐，已经完全丧失知觉，连床边的警报器都无法按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男人看着都能感受到快要窒息的痛苦，他只需按响自己床边的警报器，医生将会立马赶到抢救大叔。

男人本能地伸手指尖停留在警报器上，动动手指即可按响，眼睛望向窗户后有些犹豫，大叔死掉他可以立马移到窗边病床，就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和那美丽的女人，几分焦灼后男人选择了冷漠。

男人静静地看着一切，无动于衷。开始憎恨节假日有很多人看望大叔，憎恨大叔拥有窗边病床，憎恨自己没有和大叔有相同的待遇，他该死！

几分钟后，大叔停止了挣扎，男人转眼无视一切继续睡觉。

第二天医生将尸体盖上白单抬了出去，男人立刻提出将自己移到靠窗边病床，医生答应后，男人如愿以偿地换了病床。

等医生和护士走后，男人艰辛地坐了起来，发现窗台边有很多干枯的血迹，望向窗户，外面只是一面高高发黑的围墙，没有任何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