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游泳,看着泛动的波浪,就像烦恼一样连绵不断,一个接一个。
各种内心的挣扎,纠结,内疚,心痛,压力,惨淡的现实,没有童话,直愣愣地呈现在我的眼前。我整个人处在非常低沉的状态。
这段时间,最压抑、最痛苦的事,是父亲的每况愈下的状态。从一周前开始有点胡言乱语,到这两天,他说的话,我们根本就听不清楚。我把耳朵侧到他胸口,试图听他想表达什么,但这两天都是徒劳。看着父亲辛苦地表达,我们却无法理解,可想他有多痛苦。今天 妈还听到他还在唠叨8月份摆寿宴的事情,可见他还不相信自己的日子不多了。看着他如此辛苦说话,却无人能理解,我后悔当初在广州检查的时候,没有和弟把脑转移真实情况告诉他。现在的他,不仅身体,甚至连意识,都丧失了自主能力了。
虽然他一直怕死,但现在我觉得应该把事情告诉他,让他做选择,或对我们说该说的话。而现在,已经太迟了,他即使内心有些话要表达,依然无法讲清。他的所有想法被封闭在他身体里。
这段时间,我对其他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但我一直记挂着爸如果离开了会怎样这个问题。所以,我买来了《西藏生死书》来读。虽然之前也了解过,有灵魂和转世的概念,但面对至亲的人,对这个问题的关切可不是停留在知识层面 。这本书回答了我很多的疑问:1、人的意识为什么如此不同?即使同一个家庭、同样的父母,孩子之间的差异也非常大,这关乎到他们前世所做的事、气质和积累。2、人如何才能实现在意识和潜意识层面的进阶。需要具备自我对话的能力。我也是这样想过,有能力的人,一定有比较好的自我沟通的能力。挫折时,能激励自己。得意时,也能保持谦卑。3、如何看待痛苦?痛苦是净化灵魂的机会。4、如何使得自己的灵魂更纯净?也就是一生如何修行? 作者提供了一个简单的法门:冥想。
与灵魂相续有关,有关临终告别。如何作告别?让临终者和生者了无牵挂?让生者更好地活着?通过医学方法减少临终者身体的痛苦;坦诚,包括生者以善巧的方式对临终者坦诚病情,临终者亦能坦诚内心的恐惧。生者对临终者接纳与关怀。在这里,不能一一而足。
回到我爸的情况,我们和他没有坦诚病程,而他尚在不真实的幻境中。这里我们和他似乎是阻隔了一道渐冷的冰墙,我们的心灵无法真正沟通。虽然作者提到,即使临终者已然不能说话,但生者还是可以表达,他/她是可以感受到的。可是,现在的问题是,病情的隐瞒,我们无法坦诚表达。虽然我想说,但我妈不同意说。这也是我不敢去冲破的障碍。
另一面,6月份参加的一个组织的事务,有了承诺在身,但心思不在上面。因为爸的状况,下班或请假都过来照顾他,对组织的事务,提不起兴致,有点想退出,但理性告诉我不可以。一是我承诺了别人,二是我还是想运用组织提升自己。处理组织事务需要积极的情绪,但此时此地的我低沉难受,处在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我不知如何在这两种状态中自处。
最后,我想表达的是:虽然父亲将以这种方式离去,看似很痛苦,很没尊严,但想想他严肃、理性了一辈子,也许是他换个姿态离开。前天晚上,在医院的电视上播国际泳联跳水比赛,一个中国运动员出场。他很认真地说,“这个运动员在这里,俄罗斯西北农业体育大学跳了100多次。”听来让我们忍俊不禁。我跟孩子转述了,倒是孩子最认真,公公怎么知道的?说不定是真的呢?是的,真真假假, 人生本来梦一场。这段话,是这三天以来,我听到他讲的一段最长的且清晰的话。也许,严肃一辈子的父亲,以这种幽默的方式来启示我们。
游泳时,我有种感觉,想穿越过那片黑暗的海洋,到达光明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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