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家族的一个牺牲品。
原本她已经做好受辱的准备。
原本她认为这只是为了兄长在族中的前程而做出的妥协。
原本……
“我与你父亲是挚交。”肖霆站在雪地上，背脊挺拔，如同一柄剑，“因为当年的那场祸乱，他死了。”
“除了你母亲和另一位已故之人外，没有人知道我与你父亲的关系。”
“这些年，你和叶云行的一些修行物资是我通过你母亲交给你们的。”
“你母亲的事，我很遗憾。原本你和云行已经展露了足够的天赋，所以我也没打算去干预你们的未来。”
“但很不幸，你觉醒了木灵体。”
“其实各种灵体的破解手段都有流传，但无一例外，所需灵材太过庞大。我很清楚，以叶空明的性子，他肯定会放弃你。”
“我需要想个办法把你带出来，所以才有了这次联姻。”
“这次雷宗和叶家的合作是由叶家先提出来的，所以雷宗提出联姻的要求很合情合理，并且在把你带出来之后，并不会影响云行在叶家的地位，甚至还有助推作用。”
“叶空明是个多疑的人，所以我与你父亲的关系，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哪怕是你哥哥也不行。”
肖霆说得很慢，很认真。
他其实不喜欢说话，但为了照顾叶雨施的情绪，他必须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这个联姻，你不必太当真。说得难听点，你们两个可能随时都会死去，所以你不用有太多负担。”
“关于‘扶云’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有想法的话，修炼、使用灵力并且承受灵体的折磨是必然要经历的。你不必太早做决定，可以先看看莫渝的修炼，想清楚了再说。时间还有，你不要着急。”
“至于其他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良久的寂静。
叶雨施静静地站在那，眼睛有些失神，在尽量消化这些信息。许久之后，她轻轻开口，问道：“我父亲，他是怎样一个人？”
肖霆的心有些刺痛，还有很多对这个少女的怜惜。
“他，是一位君子，真正的君子。”肖霆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有些笑意，“这大概是所有人对他的评价。不过他还有一个特点，他很爱酒。”
叶雨施听到前一个评价时，心中并未有什么异样，因为这句话曾有许多人都说过，他的父亲是一位世人认可的真正的君子。
可是爱酒？
“他很爱酒，但他基本不喝酒。他说自己是不舍得喝，但事实上，是他的酒品太差。”
“你可能无法想象，我只是骗他喝酒，他沾了一点，立刻就醉了，哭嚎嘶喊都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样子。”
叶雨施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还有这样一面，仿佛原本伟岸的身影都快要缩减了尺寸。但这让她生出一种真实感，让她觉得自己的父亲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肖叔，谢谢你。”叶雨施看着肖霆的背影，发自内心的道谢。
肖霆沉默不语，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当年的事情，有太多人卷入其中，这里面的纠缠几乎囊括了整个南炎天，其结果直接决定了南炎天之后十几年的势力格局，而其影响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散。
肖霆作为当初那场祸乱的中心人物之一，所受到的影响自然也是最大最深远的，他与许多人都有着或深或浅的怨孽。
但如今的他已是雷宗这一代的执剑人，也是雷宗明面上的最强者。即便他内心再怎么想报复一些人，也不能太过随心所欲。
但至少，那些他需要保护的人，绝不会给别人以可趁之机。
……
一天之后，方莫渝从药鼎中醒来。
少年并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明显的感觉到，少女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只是依然不愿意与他说话。
而事实上，这算是小女生的羞涩在作怪。毕竟自己在身份上，的的确确已经是眼前这个少年的未婚妻了。她从原本对方莫渝的排斥，到之后的钦佩，甚至还有一点点朦胧的感情。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于是干脆不说话。
此时洞穴外，三人准备出发。
方莫渝凑近到少女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要我背着你吗？”
叶雨施不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于是肖霆在前，方莫渝和叶雨施在后，三人不紧不慢的赶路。
肖霆依旧没拿出浮舟，只是在前头带路。
方莫渝则再次进入行走时的修行状态。
时间流逝，约莫半个时辰过去。
白雾笼罩着整片针叶林，无声而缓慢的浮动。
叶雨施终究是小看了这片密林的危险，无孔不入的白雾悄无声息的钻进她的体内，于是身体变得僵硬，寒冷浸透全身。
走到半路，肖霆突然停下，方莫渝立刻从修行状态中退出。
少年看向身边，叶雨施的脸色发白，一副冻得不轻的样子。于是他做出了很是一根经的行为。他走到少女身后，双手将少女冻得僵直的身子拥入了怀中。
叶雨施强忍住了惊呼声，刚要挣扎，但之后就感觉到身后的少年那如同火炉一般的温暖，这让她不忍离开。
方莫渝感受着少女冰冷的身子，忍不住皱眉道：“怎么冻成这样？”他伸手握住少女的冰冷小手，轻轻的揉搓：“这样好点没？”
叶雨施有些羞恼，特别是她看到肖霆转过头看过来的时候。
肖霆轻轻笑了笑，开口道：“背上吧。”
方莫渝并没有觉得自己行为的不妥，然后很听话的将少女抱起，背到自己的背上。
叶雨施的身子开始暖和起来，双手很矜持的搭在少年的肩上。和之前那次不同，此刻的她对少年不再有什么排斥，更多的是男女之间的胆怯和羞意，还有许多同病相怜的感触。
叶雨施心智成熟的早，在叶家这样的大家族中成长，见闻和经历都是不少的，因此心里也比同龄人多了许多心思。
而方莫渝却正好相反，因为常年和肖霆待在荒郊野外，除了不爱说话的肖霆，没有其他可以交谈的对象，日常的生活就是不断的受虐和泡药浴，因此心思单纯的像张白纸。
两个人都还小，但所承受的却比常人多得多。他们的命运被肖霆牵扯到了一起，就这样相遇，然后开始了相知。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干嘛？”方莫渝双手托着少女柔嫩的大腿，抬头朝前面的人影问道。
“走路。”肖霆的话语又回到了精简版。
叶雨施有些想笑，而方莫渝却是完全习惯了这种答案，接着问：“要走去哪里啊？”
“碧月潭，雷瀑，七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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