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2E02 苦赎
一夜之后，翌日周五。
早饭之后，母亲父亲还是没有多问一句什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母亲把从学校背回来的被子书本又重新装起来，叫我一起回学校！就好像开学一样理所当然！
我当然知道回学校有多难堪有多尴尬，但我也什么也没说，自己的尴尬自己的难堪总是要自己去面对！更重要的是，我无法做到这样拒绝！
果然难堪果然尴尬，我们在学校找到班主任，班主任并没有说可以回教室，原来就在当天每周五的降旗仪式上，我们两已经被当做反面教材向全校通告了！两个学生出逃，班主任无论如何也不背锅的吧！
是开除吗！不知道，从班主任那里得知，是因为学校知道我们去了广东，怕带回来非典，传染给学校，所以不让回学校了！
母亲明显是失望的，一如她当初给我收东西回家的忧伤吧！我也是在那时遇到H班，知道当时母亲给我收东西发生的一切！
我对母亲说，我们回家吧！母亲看看我，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也不再坚持！一起回家。
听珊妹、黄毛丫头她们说，校领导不止一起提到我们两的事迹，以此教训后来者：乖乖听话，好好上学，外面的世界没那么好混，你看那谁和谁，扬言五年十年要闯出名堂，实际五天就灰溜溜回来了！我可以想象到他们说这话时的表情，一脸傲然极尽嘲讽，可我从来未以为意！因为我很快有其他事情要做了！
我们家在山上，从家再往西2公里左右，一直就有一座矿山，产铝土矿。自我小时候起，家后面的毛马路就时时有拉矿的车经过，我们放牛时、砍柴时、割草时都会追车爬车。有一次和小弟一起爬车，下车的时候他的脚卡在车尾他踩的铁链里，他下车直接被车拖走了，是我拽着他，使命不放手，把他的脚从鞋里拽下来，某种程度上，我可是救了他一命的！
村里没有出去的劳动力，有的会选择在矿山上挖矿抬矿上车，很苦很累，收入相对不错。刚好这一年，在另一个山头，探明有铁矿，也开始开采了！附近的邻居有几个就在铁矿山，我就说我，让我挖矿去吧，母亲拗不过我，最后我还是和我那些邻居长辈表叔们一起上山挖矿去了！
那年，2003年，我17岁，刚领到的身份证被大哥拿走，因为在学校逃课被请家长，我从家里拿了钱跑广东，五天后用光钱回来了，学校不要我了，我选择去矿山挖矿！
我和大人们一起，每天早早吃了早餐，带好中午饭，就往矿山赶，和大人们一起撬、抬、捶、担……大人抬多重我抬多重，他们担多少我担多少，他们撬多大我撬多大，他们上多少车我上多少车！大家多早我多早，到多晚我到多晚！十六岁的我，一身的力气不比他们任何人小！
我并没有觉得这过程多苦，或者那时候心里的愧疚感已经让我感觉不到辛苦。人心啊！当你做了一件心里有愧的事，总想着做点什么来赎回！不然终会心里难安！
我带着这样的负罪感，拖曳着年轻的身体，劳苦着赎自己的罪，心里至少觉得我也许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大概因为这样，我在往后的生活，时常反省审视自己，保持羞耻感，那些让自己脸红愧疚的事，那些原以为不敢提及的事，也敢于正视了！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会有一些不那么友好的记忆！但我已经不再躲避！
我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几百块，把在家里拿的钱还了，赔了单车的钱，在最近的赶集日就跑到街上买了一直想买的古龙全集，花自己的钱是多么坦然！
可惜，我以为是正版的，可最后还只是盗版……
大概我本来的想法是在矿山挣到路费钱，等大哥把我的身份证寄回来，我终究还是要出去的！这是我们村里所有年轻人的想法！他们都出去了，我没有理由留在家里！待在矿山……
可母亲的想法并不是这样，两三个月吧，新的学期开始了，在我完全没有意识的时候，某一天，她叫我一起去报名，我说学校都不要我了，她说我们去镇中！团溪镇中学，读初三！
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也许当时团溪中学不要我回学校的时候，母亲大人已经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但她一直没说！
我望着她殷切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就这样，我在17.5岁的时候，开始了我第二个初三！
（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当初团溪中学是不是公开开除了我，还是只是内部处理，总之，在那之后的几年，我们两个的名字对学弟学妹来讲，应该是耳熟能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