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妈妈越来越老也越来越脆弱，什么都害怕什么都担心，她只有在我面前还是很横很任性，想怎样就怎样。

        但自从五月份母亲节前她又一次突然给我打电话指责爸爸的不对，对她的不对对弟弟的不对（其实主要是想通过指责爸爸对她的不对来掩饰弟弟的不对）。妈妈在我面前从来都是理直气壮的，理所当然地认为任何时候她和别人有冲突我都是会毫不犹豫保护她的，尤其是当她和爸爸有冲突的时候（而她，当然是任何时候都毫不犹豫认为弟弟永远都是对的）。所以，当那一次我竟然批评她不应该再这样惯着弟弟的时候，她暴跳如雷，愤愤然挂了我的电话而且之后很久都不接我的电话。而在此后，我竟然没有像以前一样战战兢兢去找她道歉，妈妈再和我说话时开始变得不像以前那样有信心，开始有点像她在别人面前那样理性了，我既难过又生气，却又下意识地用对待小孩一样专制的语气对她来刻意掩饰。所以，我对她说话开始变得干脆而决断，只表达决定。

        昨天是中秋节，我一早就去朱雀农贸市场买了很多菜，把爸爸妈妈各自爱吃的菜买了很多，下午四点就开始下厨收拾，做了一大桌，摆上水果月饼，婆婆又做了家乡中秋节传统的食物：麻叶。一家人和爸爸妈妈，婆婆，表兄弟夫妻，一位爸爸妈妈也很熟悉的我的高中同学一家，很开心很热闹地一起过中秋，还顺带一起观看了天宫二号发射直播，因为太高兴了，我也喝了一杯红酒。晚上十点多，爸爸妈妈要走，说要打车走，我说：“这么晚怎么能让你们打车呢，我开车送你们。”

        因为太高兴了，我完全忘了自己喝了一杯红酒的事了，结果从我家到爸爸妈妈家的路上有座天桥，单行道，翻过拱形桥顶后，竟然有交警在查酒驾，我至此才想起来我晚饭时是喝了一杯红酒的，自己大吃一惊，可是，此时已是进退两难，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做好了被处罚的准备，到了此时我反倒万分庆幸我刚才坚持没有让孩子爸爸来送爸妈。但是，佛祖保佑，我吹了小口气后，警察叔叔竟然大手一挥，说了声：“过！”我立即踩了下油门，只是，我恍惚感觉里分明这时好像听见了“滴～”类似超市门口报警器的响声，不知道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警察看在我是拉着俩白发老人的份上放我了一马。过后的路上，我和爸妈都十分后怕，到了爸妈小区门口，我心里挣扎着想把车放下打车回可是又想着明天孩子爸爸加班要用车，又想着来时一路的反向并没有警察。我决定开车原路返回（不能再走新的路线，万一新路线也有警察查呢），大不了走到桥头前的十字路口观察下，如果也有警察我就右转。

        我决定开车返回的时候，爸妈一再反对，反复扒着车门叫我先到他们家里喝点水吃点水果再走，我又用一贯的你们别操心你们能做什么的态度语气拒绝了。顺利通过天桥后，我思考了一下，是回家后再给爸妈打电话呢还是现在打呢？后来怕他们多担心，就马上打了，结果妈妈接上电话听我说我已经顺利过桥后竟然告诉我她在我的车后边一路跟着呢，现在已经到了桥头前的十字了！我又惊又怒，不觉声音就高了，喝问她：跟着干什么！这样多危险！我又不知道她跟着万一路上这么多车出了事我也不知道啊，何况她一向迷路，再何况，果然我被警察拦下了她又能干什么！

        妈妈，唯唯诺诺地说，她想跟着到桥上看看我在桥上不，看看我在那不（言下之意怕我被警察拦在桥上了）……又怯怯地说：“娃儿，你别生气，我现在就转回去了……”我一时间五味杂陈，几乎流下泪来，各种滋味变成了一句：“你说你这老太太……赶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