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有云: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无为非不为,顺势而为,尽力而为,虽不达亦无憾。我们不执著于过去,不忧心未来,过好现在,不内耗自己,这就是无为,也是有为。”
大志和赵敬然到医院的时候薇儿正在和一个胖胖的女人聊天。
“大志,赵总,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马伟的妻子,今天早上刚刚从老家坐火车赶过来。”
女人不仅很胖,还有点黑,脖子上的金项链和手上的金手镯都十分显眼,脸上虽然还带着疲惫却依然洋溢着笑意,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跟大志和赵敬然打着招呼。
“我们听说你老公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情况都稳定了吧?”赵敬然问。
“嗯,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就是还要住一段时间院再养养。哦,谢谢你们过来看他,要不是你们及时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他这条命怕是就保不住了。”
“嫂子,该说谢谢的是我们,你老公可是我们两个的救命恩人啊。”大志由衷说道。
“是啊,要不是你老公,现在躺在里边的就是我们,所以千万不要再说感谢我们的话了。好在他现在已经脱离危险,再静养一段时间差不多就可以完全恢复。这样吧,现在我们先进去看你老公一下,接着去外边一起吃个晚饭。”
薇儿这时候接口说:“我们刚从里边出来没多久,医生说现在马大哥还需要多休息,所以目前不让频繁探望。这样吧,咱们先带嫂子去外边吃了晚饭,等回来之后再一起来看马大哥,你们说怎么样?”
“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去吃吧,我不饿,我就在这里坐坐守着我老公,万一有什么需要的我在这儿也比较方便。”
“你怕是今早过来就没吃过饭,火车上也没怎么吃东西吧?怎么会不饿呢?走走走嫂子,你要是不放心我马哥,那你跟赵总他们去吃,我留守这里。”
见大志他们太热情,女人这才答应几个人一起出去吃饭。
路上和席间,几人得知女人名叫吴云,老家在云南红河州的一个山村里,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她跟马伟经人介绍没多久便结婚生了子。
“我们家我是老二,上边还有个姐姐嫁给了本村的一个人。马伟是入赘,他老家还有个弟弟。现在我们有两个儿子,老大刚上初中,老二刚一岁多,我们一家四口还有我妈一起生活。”
吴云面相看起来有些凶,但一笑起来有点憨憨的还带点可爱,而且很容易跟人交流,一旦熟络起来几乎是无话不说。
“以前我们一家人一直以种藕为生,自家连同租了别人的一共二十多亩。我们那边的水田和藕跟其它地方不太一样,高压水枪的机器没法用,只能是人工盘藕,就是一个人用高压水枪挖出来,剩下人负责洗藕,要把藕根上的淤泥洗干净,再用三轮送到收藕的地方去卖。”
“盘藕是个体力活,不但要经常弯腰低头,而且几乎一整天都要泡在水里,而盘藕要从三月份一直忙十月份。我们家马伟也是因此惹了一身湿气,他特别怕冷,大夏天的都要裹着被子睡,不敢吹风扇,所以一到夏天我们俩几乎都是分开睡,我是吹着电扇都出汗,他是盖着被子都发冷,呵呵。”
“我们没什么文化,只能靠这个维持家用,供孩子读书。一般十月份藕挖了还要再种一季慈菇,但就这么忙来忙去也到头来经常是地租加人工,再加上化肥种子各种费用,临了一算账基本上都是在赔钱,只有少有的几个年头藕价七八块的时候赚过钱,但接下来尤其是最近几年才一块多一公斤,所以全部都又把前几年辛苦赚的钱给赔进去了。”
“你们那儿种藕的多吗?能不能自己开个藕粉厂,或者自己联系藕粉厂自己做中间商这种?”期间大志和薇儿问吴云。而赵敬然也提出了类似的问题:有没有想过做其它的,比如种植一些经济价值更高的?
“藕粉厂哪有那么容易开,机器和厂房还有各种证办下来最起码也是几十万,而且你制藕粉出来还得卖出去,卖给谁都不知道。至于种别的,我们也不会啊,而且不管种什么都有风险,得看天吃饭,我们种藕虽然没办法大富大贵,但一家老小吃穿用度总还能维持。一句话,我们这十几年也习惯种藕了,也不想着再变了。”
“你看这次,这不是去年价钱不好,所以我就逼着马伟出来打工吗?其实他是不想出来给别人干活计,受不了气,不想听别人指手画脚的。但我还是逼着他出来试试,结果这一试差点连命都丢了。经过这件事,我也想通了,我们这辈子就适合安安生生在老家种藕,发不了大财,但起码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这比什么都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以前我也羡慕那些一年出去打工挣十几万的,但我不羡慕也不图那个,抛家舍业的又孤苦伶仃还危险,受气受累不值当。我跟马伟虽然穷,但是马伟对我却很好,也舍得花钱。你们知道吗?来到城市挣得第一笔钱就给我买了大金戒指,金项链和金手镯,就是这些。”
从吴云口中,他们还得知马伟亲切的称呼自己的妻子为“大王”,谈及她是总是“我家大王”怎么怎么样。
“所以,我想好了,等他好了出院了我就带他回去,回老家接着种藕,每天忙完了陪他喝点小酒,打打麻将,这就挺好的,我也挺知足的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活法,你们说对不对?”
“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小人物,只是活法不一样罢了。”赵敬然说。
几个人畅聊完吃完,又一起去医院看了还在休息的马伟,这才告别吴云。而刚出医院大门,薇儿突然朝自己胳膊上一巴掌拍了过去。
“怎么了?被蚊子叮了?”大志把薇儿的手拉过来,然后将已经被拍扁的蚊子尸体又在食指和拇指间狠狠摩擦了两遍,“说实话我最讨厌的就是蚊子这东西了,一天到晚啥事不干就知道吸血,你说吸就吸吧,还带着一身细菌到处传染疾病。还有老鼠,不劳而获就知道偷,还传播鼠疫,四百年间害死了两千五百万人,真的是该死!”
“鼠疫确切的说是由携带耶尔森菌的鼠蚤咬了之后引起的一种烈性疾病,而鼠蚤的携带者除了老鼠,常见的还有骆驼、羊、旱獭,甚至猫和狗。而六世纪由鼠疫耶尔森菌引起的‘查士丁尼瘟疫’据传是由埃及向拜占庭帝国进贡的谷物中携带的染病鼠蚤带来的。”
“原来如此,是我肤浅了,也许我们讨厌蚊子和老鼠只不过是这些东西的没有足够深入的了解吧。”
“换个角度。”赵敬然看了一眼大志,然后继续说道,“蚊子叮人,它们也并不觉得自己在吸血。老鼠偷东西,但它们并不认为自己在偷。为什么呢?那是它们的生存之道。而我们之所以讨厌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因为它们损害了人类的利益而已,仅仅是站在人自身角度思考问题。”
“所以我比起蚊子和老鼠,我更讨厌那些贪得无厌,为了一己私利无休止无底线的破坏大自然,剥削底层百姓的那些人。”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总看事情确实比我们要更深一层。”薇儿说,“比起那些老鼠苍蝇和蚊子,那些绞尽脑汁去盘剥穷人,挥霍资源的人确实更加可恨。我甚至在想这个美丽的地球会不会有一天会毁在这帮人手里。当然,保护环境人人有责,我也不是为自己推卸责任,只是今天看到一句话有感而发。”
“什么话?”
“极少数有钱人挥霍着资源,却号召大多数穷人们要节约。”薇儿看看那只蚊子死后留在胳膊上的那片已几乎不见的血迹,再看看由近及远闪着霓虹灯火的高楼大厦,轻轻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真的乌托邦!”
“如果大世界里实现不了,那我们就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乌托邦。”大志拉住薇儿的手笑着说,“庄子有云: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无为非不为,顺势而为,尽力而为,虽不达亦无憾。我们不执著于过去,不忧心未来,过好现在,不内耗自己,这就是无为,也是有为。”
“无为无败,无执无失,顺势而为。古人的智慧确实远超我辈,而你们小两口,大志,薇儿,你们的思想境界确实远超同龄人,甚至大多数人。”赵敬然由衷说道,“我真得向你们学习才对啊,呵呵。”
“赵总太谦虚了,我们说的都是从书上学来的古人的智慧理论,充其量只能叫搬弄和卖弄,算不得有什么真的思想境界,而你的那些亲身体验并悟出来的思想才是真的见地,两者没办法比。”
“就凭这几句自我认知的话,你就比那些说几个成语,引几个典故,加几句虚无缥缈话的专家学者或者名人们强上百倍。”
“马伟,或者说我的这起车祸,不像是一起普通的车祸。”临告别的时候,赵敬然突然低声对大志说。
“不是一起普通的车祸?什么意思?”大志有些惊讶的看着赵敬然。
“没什么,相信不久之后就会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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