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驱逐的国王普洛斯佩罗,仍掌控着属于他的海中孤岛。这里如同我们每个人的精神内心世界,充斥着新奇和古怪的元素。但深谙魔法技艺的普洛斯佩罗,通过命运女神的眷恋,通过精神虚幻意象的构建,依然牢牢统治着虚拟的魔法王国,正是以此为根基,他才得以重新夺回自己的现实王国。
研究发现,莎士比亚“暴风雨”中的岛屿,象征着1609年伊丽莎白一世时期的弗吉尼亚处女地的发现和随后英国在新大陆殖民的开始。随后,弗朗西斯•培根的“新大西洲”一书,可谓与莎士比亚的著作交相辉映,共同谱写了大不列颠新海洋时代的乌托邦文明。充满魅惑和惊悚的海洋,在西方海洋文明的传统中具有“毁灭”和“新生”双面象征意义;而在风暴航行的生死之间,表现着人对命运的思考。
从古希腊荷马的奥德赛到古罗马维吉尔的艾涅阿斯,从不列颠的鲁滨逊到美利坚的莫比•迪克,两千多年来,从地中海到大西洋,西方文明始终渴望在苍茫和未知的海洋中,开创一处海天之间的幻想岛屿、一座天堂般的乌托邦。
莎士比亚所身处的文艺复兴“魔法时代”,是以个人灵魂世界为中心的、以人工技艺和工具为中介的、以“表象”营造为剧本的危机时代。社会危机的出现,新大陆凸显的前途未卜,只能通过人们借助想象的途径去连接那横亘在两块迥然不同“大陆”间的深渊。
于此同时,人类也不再把外物看作是神圣的形而上学存在,就像培根的“新工具”和“新方法论”,只要能掌握精湛的人工技艺,适应命运女神手中轮盘的转动节奏,人生的航行就可以在“吉凶未卜”的大海上无往不利。
拿起一只海螺,放在耳边,我可以听到伊丽莎白一世的大航海时代所刻录的海浪声:“生存不是必需的,航行才是意义”。以上便是我重新阅读莎士比亚封笔制作“暴风雨”的所思。与其把这部剧本作为莎翁创作的终结,不如把它视为新艺术和思维形式的开端。以魔法师形象示人的老国王普洛斯佩罗所掌控的岛屿,并非象征着人类对现实生活的逃避,反之,通过新舞台的设计,莎士比亚为读者和观众开辟了内在的新空间:在其中,每个人都是了戏剧的主角,人生如剧,书写生命精彩和苦难的画笔存在于人类的智识之中。
2018年6月30日于佛罗伦萨
王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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