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大方最近喜欢上了洗脚。
“舒服,舒心,舒畅啊,这洗脚啊,真他娘地是个技术活儿”此时,贾大方跟哥们凸老六正坐在烧烤摊上吃肉串儿。晚上十点,不早不晚,夜色刚好,该回家的都回家了,这时候剩在街道上的无非就是两种,要么是有故事的人,要么是渴望发生故事的人。贾大方和凸老六却是第三种,刚歇班儿的的哥儿,其实往常,不应该这么早就歇息的,只是今天没生意。两人在微信群里一吆喝就集合在了烧烤摊上。凸老六叼着羊肉串儿,听贾大方说他洗脚的事儿。
“你说单单就那么个薄薄的跟刮胡子刀片儿一样的小玩意儿,在硬得跟厚毡布一样的脚底板上横竖那么几下,皮屑就悉悉索索地铺了一层。看得我心里就那么得劲儿”。贾大方撕了一口肉串儿,刚好堵住了要喷出来的唾沫星子,“你可不知道,我那小脚指甲,长得跟小木棍凸起的硬疙瘩似的,张牙舞爪,横七竖八,因为近几次的洗啊修啊,看上去跟人的指甲已然是差不多了”,肉串在贾大方嘴里被蹂躏着,他鼓起的腮帮子亮晶晶的,这样使得贾大方的脸在路灯下有些狰狞,个不高的贾大方却天生一张长脸,颧骨高高的,腮帮子却没肉,尖下巴,零星的碎胡子茬儿,像秃了毛的笤帚疙瘩。天生穷酸相,他丈母娘经常这样说他。“原来你不知道,忒他妈丑”,他砸吧了一口啤酒,跟对面的哥们儿说,对面的凸老六半眯着眼听贾大方一直不停地瞎叨叨。凸老六其实不想来,他跟贾大方的哥们关系没那么铁,其实也就是同事关系。他有点儿瞧不起贾大方,忒穷酸,不上档次,要不然队里也不会给他起这个外号,他们这个小队的的哥总共六个人,其他四个人的家他都去喝过酒,唯独这个贾大方,说了好几次都没请他去过他家。偶尔吃他一顿请,他得记上半年,忒不爷们儿。要不是今天没生意,怕回去太早被老婆数落,凸老六也不想出来听他胡咧咧。凸老六酒量不行,尤其是啤酒,说来奇怪,喝白酒能喝半斤,喝啤酒两瓶就晕,凸老六三杯啤酒下肚,就觉得有点儿晃了。不过,凸老六很清醒,他今天老觉得这个老贾有问题,原来酒后兴起,都是骂娘,都骂他娘地,今天是骂“妈”有问题。
老贾没意识到哥们心理变化,他还是自顾自地说。“你不知道,人家修脚师父那叫一个水准。蹭蹭两下,嘿,咱这脚,能摸了,贾大芳很想抬起脚来摸给哥们看,可是,他们喝酒的小摊地方小,人挤人,肩并肩,举手都费劲,就别说抬脚了。他只能趁着酒劲儿使劲儿地拱了拱脚背。当然,对面的哥们肯定也没看。他一直在思考,今天老贾是不是有啥事儿啊。
有啥事儿呢?
“你他妈最近怎么了?怎么还有了这个爱好,打扑克十块钱你都嫌多,洗个脚七八十你还就喜欢上了?”
凸老六皱着眉头又压了口啤酒,青岛,小瓶装,不怎么带劲。
“七八十,七八十舒服啊,舒心啊,舒畅啊,嘿嘿,有钱难买爷开心。”贾大方舌头都快打卷了。贾大方酒量也不行,就是看中了凸老六跟自己一样喝不了几杯酒,他才找了他。跟凸老六比,贾大方觉得自己还行,至少喝完酒不吐,不像凸老六喝两杯啤酒跟小媳妇儿害喜一样,呕心半天。贾大方前面空了三个酒瓶子,小瓶装。
“我看你是有啥事儿”凸老六拿起酒杯,往前凑了凑,碰了下贾大芳的杯,“咣当”一声脆响,贾大芳手腕子开始往下滑了。差点儿捏不住劲儿。
“有事儿,有事儿,我他娘地一个开出租车的,还能有啥事儿”贾大方舌头一打卷儿,思维顿时回到了原来,开始骂娘了。“我倒是盼望能有点儿啥事儿……”贾大方抬起头,斜着眼去瞧离他不远的路灯,晕了光圈的路灯在贾大方已然要迷离的眼里像经常光顾的刘勤快摊上烙好的馅儿饼。韭菜馅儿的,他仿佛闻到了韭菜鸡蛋混合猪油葱花的喷香。“嘿嘿嘿”贾大方不由得笑了几声。
这几声笑,让坐到对面的朋友楞了一下。“老贾不对劲啊”
贾大方不是真名
贾大方不是真名,贾这个姓不好取名。贾大方他爹叫贾庆来。贾庆来自打成家就靠卖山货养家糊口,天上飞的大雁、野鸡,地上爬的蛇虫癞蛤蟆,乃至于山洞里扒拉出来的穿山甲都被他放进麻袋或者是竹篓里,先倒腾回家养两天,等到攒的差不多了,就背到城镇上换钱花。拿枪打个大雁野鸡不算啥,可是徒手抓蛇这个本领一般人可是学不来的。贾庆来就会,双手把袖子一撸,悄没声得跟在蛇后面走几步,一个稳准狠就捏住了蛇的尾巴,别人说那是七寸,贾庆来可不这样认为,什么七寸八寸的,反正,就是他知道就是捏这里。因为这个捏蛇的手法,贾庆来得了一个绰号,叫贾大胆。要说贾这个姓,也是真晦气,真不是真,假也不是假,到底是真大胆还是假大胆?有的时候贾庆来被听到别人叫自己大名,反倒是自己都不习惯了。乃至于到了自己的儿子,小兔崽子打一生下来,懂话了就问他,你这么大胆,为啥他们还叫你假大胆?
贾庆来这个名字取得不错要归功于“庆”这个辈分,等到轮到了贾庆来儿子,也就是贾大方取名字,贾庆来可就伤透了脑筋了。因为要遵从族谱,他爹是兆字辈,自己是庆字辈,轮到儿子这一辈刚好是仁字辈。单单取名字,让只懂打鸟捉蛇的贾大胆熬白了好几绺子头发。贾仁什么呢,其实这个“仁”单拿出来,还是好取名的,仁义,仁爱,仁松,仁生,可是前面加上这个一个贾,就好像是刚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熏肉,变味了。没办法,想了两天,贾大胆还是给白胖小子取了名,贾仁发,具体也没啥意思,就是想让他长大了不愁吃喝吧,总比贾仁义贾仁良强些。贾仁发长大了,因为是老大,贾庆来跟他老婆一直叫他大发,贾仁良长得矮,大长脸,品行还好吧,也算是心底纯良的孩子,就是忒抠门,小时候小伙伴给他要张擦腚纸,他都给人家撕半张,一来二去,小伙伴们就把贾大发叫成了贾大方,笑话他抠门。连贾大方搞对象的时候都对姑娘说过这个笑话,你说好不好笑,贾大胆是真大胆,贾大方却不是真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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