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我妈就是个中年妇女。
贾玲这句话,顿时触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瞬间湿了眼眶。
从我记事起,我妈就是个中年妇女,只见她老去,未见过年轻。
儿时的老房子我妈去世时,只有五十八岁。
同样的话,我儿子也曾经说过。有一次,媳妇说我白头发都这么多了,儿子说:我印象中我爸一直就是个中年大叔。可能,在儿女眼中,从来也未曾想过,父母也有过花季的年龄。在他们花样年华的憧憬中,是否想过多年后的柴米油盐;是否想过听着窗外的鞭炮声,夫妻二人守着电视机过一个清净的年!
岁月轮回,我走着父辈的路,我们都在走着他们的路。
偶尔,我在晨曦中睁开眼,仿佛看见窗前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把头上的白纱布紧紧缠好,然后戴上一顶灰色的帽子。
妈——
你给我穿衣服!
我在土炕上打滚,哭闹,为的就是让我妈给我穿衣服。可是她走了,忘记她说了什么,忘记她的头怎么受的伤,但是她要去上班,要去高高的矸石山上捡煤渣,要去砖瓦厂做苦力。
我的记忆停留在那一刻,我不愿清醒,如果醒来,你就消失了。
我的印象里,我妈头发是灰白的,她没有留过长发,用两支黑色的发卡在耳后把头发别起,我们叫剪发头。她永远是剪发头,简单好打理,她没有空也没有钱在服装和妆容上打扮自己。
我的印象里,我妈冬天会围一条灰色的围巾,四四方方,像豆腐皮,折成三角形,围在头上,在下颌系一个活疙瘩。这样防寒又防尘,劳动的女人大多如此。
我的印象里,土坯房的纸窗下,高粱皮炕席上,洁白的棉絮在我妈手里舞动,轻飘飘落在藏青色布面上,那是我的冬衣。每年春天,我妈把我们换下来的棉衣都拆洗一遍,最好的棉絮是我爸和我们的,她自己的棉衣,最厚,却并不温暖。
……
她的手很巧,用手缝制的衣服可以媲美缝纫机,用布条做盘扣,就是最古老的旗袍上那种盘扣,在她手里几下就出来了。但是她的手十分粗糙,像男人的手。小时候给我洗澡的时候,我会喊:“疼,疼!你的手像砂布!”
那双像砂布一样的手,在一个初冬的雪天和我慢慢分离,那是一九九四年十一月,天空阴沉,我想用我的手去温暖妈妈的手,一如当年,她把我搂在怀里,用粗粝的大手摩挲我冻得通红的小手。
那时,我妈只有五十八岁,我以为她很老了。从我记事起,她就是中年妇女,未见过她年轻,只见她老去。
我没有留下我妈的东西,我以为她还在。
突然之间,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我妈离开我已经27年,从我成为没有妈的孩子到今天,我的孩子已经快到了我当年的年龄。我不知道该和他怎么描述他的奶奶,他说这个词对他很陌生。
我写过很多有关亲情的文字,却没有一篇是具体记录母亲事迹的。写到我妈的文字不少,都像现在一样,思维是凌乱的,语言也是无序的。年少时不懂,以为和父母的分离是很久远的事,从来没想过人生会有很多猝不及防。
从未养的遗憾到对养育的感念,年龄越大,那份痛感越真切,仿佛一切都是昨天。我不知道怎样才能理智的串联语句,写下我妈的生活,写下她的点点滴滴,可是总不能够。我想在四维的空间里再和她相会,却连梦都不曾做过。
我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却忘了那个最爱你的人,注定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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