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奏

  纳格拉，曾经的世界之巅。

  裴粲踏过仍火星四溅的机械残骸。四下黑暗中，他看向远方浮动的微光。

  他身边的阴影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他立刻警惕起来，身体转向那个方向，双手中泛出蓝色的光。

  那些光并没有照亮黑暗分毫，它们只是存在于黑暗中，为黑上了些色。

  那里没了动静。裴粲觉得似乎是因为恐惧。

  他小心地凑近，在冰冷坚硬的钢铁中，一双眼睛在一片漆黑里若隐若现。

  清澈纯净，只是充满恐惧。

  裴粲握着光，将它们铺在了一边的废墟上。微弱的光照亮了前方。

  那是一个女孩的面孔，她抱着膝蜷缩在黑暗的角落。裴粲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想抚摸她，但她拼命向后躲，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她的后面已经是倒塌的混凝土墙壁，她害怕得仿佛要跟它融为一体。

  女孩的脸上全是血，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

  她看起来才七八岁。裴粲一阵失神。

  “别怕，他们已经走了。”他轻声说。他从上衣兜中拿出了一块已经完全变了形的巧克力，黑色的包装纸反射着一边的微光。这是他从纳格拉带出来的。他俯下身，慢慢地递到了女孩面前，将它放在了地上。

  女孩向前探了探头，观察着精致的包装。裴粲才看清她，她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结成了一层血壳，看起来像是几天前留下的。

  她有些紧张地打量裴粲，没有动。

  “巧克力，不知道纳格拉下面有没有，撕开包装直接就可以吃。”裴粲说。

  在这里，即使周围这般被残骸填满，拥挤不堪，他的声音也有细细回声。

  女孩犹豫着。

  他便不再说话，起身再次看向远处飘动着的微光。

  “看。”他叫女孩，低头才发现女孩已经撕开包装将巧克力吞了下去，舌头还在不住地舔着上颚，似在回味。她见裴粲看向自己，露出了有几分胆怯的浅浅微笑。

  战争留下的红色印记之下，她真的很好看。

  “好吃吗？我来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那里没人会伤害你。”他向女孩伸出了手。

  女孩看着他半空中的手，犹豫着。过了一会儿，她站起了身，拉住。

  那一瞬间，肌肤的接触让两人同时身体一颤。那是许久未体会过的，最原始的温暖。

  远方散射的微光忽然聚拢，成为一个巨大的光源，光芒四射。

  金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切，裴粲将刚刚他放置的那一点光芒收起。

  他将女孩拉出了昏暗的角落。女孩应该很久没见过如此热烈的光了，她露出了微笑，闭上眼睛，踮起脚尖，仰头面向那一片光芒。

  她不在意四周是冰冷的废墟与死亡的机器。她的世界只有这一刻的光亮。

  “走吧，”裴粲低下头说，“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