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十教，已是夜里的十点。
保安叔叔拿着一长把钥匙串来催人，金属钥匙链碰撞发出一连串清脆响，响声打破了自习室的安静。
“同学们收拾了，要关门了。”
指针指向21:55，小奈摘下耳朵上的耳机，将桌面收拾好，背起书包，走出自习室。
2、3分钟的功夫，自习室空无一人，保安叔叔关好灯，走出来将门上锁。
“实在是搞不懂一个大学为什么要有自习室定时开关门这项制度。”
两个人从她身边走过，嘴里吐槽着，那人手里拿的是一大摞A4纸装订的资料，上面勾勾画画布满了笔记。
小奈看了眼那A4页，然后看了看自己冒红色电量预警的手机。
她想，大概这个点还能够在静悄悄的十教7楼自习室来学习的，都是真正的学霸吧。可是她可该是个例外，她不过是心血来潮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玩了大晚上的手机而已。
近百人容量的大自习室里，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塞上耳机，看完了最近更新的连续剧，追完了一期综艺，又把手机里的歌单循环，手机在长时间的运行后发烫的厉害，好在续航能力很顽强，电量撑到了现在。
走出十教玻璃门，一阵冷风灌进来，让她打了个哆嗦。
脚踝处沾了些潮湿，是飘进来的雨水。
小奈没带伞，雨势很大，淋雨回去的想法不是很可行，她和一众从自习室走出来的同学在十教楼下等雨停。
等了十分钟，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她想着还是给室友打电话麻烦来送把伞，可是手机已经彻底熄火，无法再开机了。
昏黄的路灯散射过来一些光亮，将她的身影拉出一团模糊的阴影，身边的人陆陆续续被前来送伞的人接走了，她抱着帆布包站在角落的样子，在这个雨水天气里多了几分形单影只的味道。
许是当下风雨交加的天气太容易渲染气氛，昏暗的夜晚最能够掩藏一个人的内心，她的嘴角泛起一丝弧度，是苦笑的弯度。
小奈记得一个月前，也是这样一个阴冷的天气，操场上因为下雨天而蒙上了一层雾状滤镜，不明朗，阴沉的调色。
下雨的缘故，操场上很空荡，而她与何启就那样站在跑道上静声着。
小奈记得那天她刚结束一场旅行体验从s市回来，给何启带了一大袋当地特产，兴冲冲的去找他分享一路的见闻，等待她的却是一张阴冷的脸，和当时骤变的天气如出一辙。
沉默的太久，小奈越发感受到对面那人压抑的情绪。那人板着脸，阴沉着说了很多看似正常却让人伤心的话。
那天以后，他们也有一个月没见了，两个人都在堵着气，谁也不打算向谁先迈出一步。
何启说，他们都需要时间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以后的事情。
说是给大家保留一定的空间，不过也是换个说法在给有裂口的这段感情一个缓冲期，或者就是结束前的一个适应期而已。
“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谁对谁好的问题，”当小奈把一袋特产递给他时，他却拒绝了，冷冷的态度将她与他划开一段界限来，“我们大四了，不能再有小孩子的玩性，感情也不是光靠好感就够了的。小奈，你以后会是一名旅行家，摄影师，这也是你喜欢的。可是，我需要稳定下来，我不能有你随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勇气，你知道吗？……我想我们都需要停下来好好思考一下以后的事情。”
后知后觉的小奈在后来才体会“以后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是啊，周围的人都在为毕业做准备，找工作的找工作，考研的考研，分手的分手，她怎么都忘了这是一个多事的季节。
夜晚最容易让人思绪纷飞，小奈想起那天离开时两人都沉着脸，没把话挑明，也并没有给她留下往好处想的空间。
也不是没有吵架过，只不过这一次什么都变了味道，没有激烈的言辞，却比任何一次都让人无力去赋予更多的感情。
不会有突然间的转折变化，也许每一次的隔阂都在给分离做蓄积。雨夜的湿和冷，给平日里随性的她笼罩上一层文气基调。
这个夜晚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为楼下无助的身影变小的打算。小奈盯着手里无反应的手机，心里活该自己玩了一晚上的手机，现在找不到人来送伞，只能好好跳进这个雨夜来一场自然洗礼了。
她将书包拥进怀里，低着头有奋然一博的想法。
这时教学楼路那边走来一对身影，两个人同撑一把伞，伞不大，两个人靠的很近，但男方还是很绅士的把大半边伞都罩在了那个女生身上。
那一幕很熟悉，小奈望着走来的那对身影，适时止住了要往雨里跑的姿势，往阴暗处匿了匿，头低下去抵着怀里的帆布包。
这雨一直下个不停，真的很讨厌。
十分钟后，她将头从包上移开，迈开脚步就往雨里冲。
早知道反正都是要淋雨的，干嘛还要傻呆呆的在那里干等那么久？
小奈一面自嘲，一面蒙着头加快脚步。路上有人撑着伞从她身边走过，一个人的、两个人同撑一把伞的，就她一个落魄的。
一瞬间的功夫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湿完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经历一场灾难。
要是以前，她无论如何都是要等到那人来给自己送伞，她这是自做活该。
一把伞从身旁伸过来，隔绝了头顶的雨水，抬头，是那张熟悉的脸，一个月没见的何启。
要是以前这个时候才等到他的伞，她一定是要吵闹一番的，而现在，她浑身湿漉漉的，只觉得心里也是这样。
刚刚和他一起撑伞回去的那个女生她记得，和他都是工学院的学生，成绩很好，跟他一起在做科研项目，是典型的才貌双全的女学霸。
小奈要走，他把伞强塞在她手里，她推脱，他叫她不要硬脾气。两个人在雨里推搡着。
小奈不耐烦，他说要给大家一个缓冲期；他认为他们始终会走向不同的轨道；他们一个月都没见面过；他和那女生走过去时一起兴致然然讨论的是他感兴趣的话题……
“我想清楚了，何启，我做不到，”她看着他，轻嘘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明明就改变不了的事情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就像是我在自习室待多久都没心思去当好一个好学生一样。何启你说的对，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不相容的集合，本来我以为不相容，互补也是好的，但我发现应该是我错了……”
她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浸湿的定了型，夜里的风吹不动她单薄的衣角。
“谢谢你的伞，我明天还给你。”她接过雨伞，转身往寝室楼走去，留下何启一个人无声在原地。
很多很多的变化不是骤然发生的，很多很多的转身都需要很多次在心里的预演。
曾经无视所有只管在乎心意的人，有一天也会突然意识到需要有更多的问题需要去考量。
当初因为好感而互相在一起的人，到后来也会因为一句“感情里只靠好感是不够的”而背离了原本的情意。
都会变化的。不是吗？
只要心甘情愿一切都可以变得简单，不情愿了，后来想想也好像并没那么大的过错。
坚持的到永远的是该庆幸，坚持不到永远的，半途打算放手也是情理之中。这一路上总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他该往左走，你却该往右走。
第二天，天气大放晴，雨后的天空很蓝很干净，像是天空的愁绪突然消散，换了个欣欣然的好脾气。
她把雨伞还给他。
“想清楚了吗？”他接回雨伞，问她。
想清楚了，那么这段关系就此结束，而想不清楚又怎样呢？
这不过是他看似温柔体面，又无法让她坦荡荡点头去肯定一句的问题。
无论如何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是背后温柔的出题官，到最后她是做题的思考者、执行者。
答案怎样，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想要的是不伤害的方式，所以她来填上答案，划上句号。
她轻点一下头，抬起头时看到的是天空里鲜明的蓝，她从前都认为这是青春里最美好的颜色。雨后的颜色。
那人几秒停顿，然后转身。
所以......
“那就这样吧。”
-The End-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