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然的葬礼之后,我辞去了医院的工作,离开了上海。我去到了位于山东临沂的一个小乡镇,那里有一所小学,说不出什么特别的原因,却让我留了下来。也是在那里,我结识了莫莫。
给孩子们上的第一节课,简直是糟糕透顶。这让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林朗时的窘促,让我想起了林朗那灼热的眼神,也让我想起了自己当时的不知所措。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脸红妹……脸红妹……脸红妹……不知道为什么,李欣然死后,我努力想要忘记一切,而回忆却像黑洞般存在,仿佛时间越久,我就越在这桎梏中走不出来。也许有一句话是对的吧,死是一了百了,而活着永远是痛苦。
“喂,你还好吧?”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孩子们鱼贯而出,恍惚间眼前冒出了一个女子,长发、面容姣好,眼神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你是?”我问。
“他们都叫我莫莫。”女孩简短地回答。
“哦,你好。”我客套道。
“我说,”女子似乎不愿意和我套近乎,直接简洁明了地说道,“我说,你说话的时候是舌头打结了吗?”
“我……我……”我明显感受到了自己脸颊上的绯红。
女子没等我再说什么便离开了,我这才注意到她离开时一瘸一拐的脚步。
后来我去打听了那个叫做莫莫的女孩,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她的脚疾是天生的,平时还能走路,只是碰到刮风下雨天,脚疾就会严重,严重到下不来床。我观察了她很久,她说话不饶人,心地却意外地好。也许是从前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病人,让我觉得莫莫的眼神里,有特别的东西。
莫莫也是那所学校的老师,平时我与她便走得近些,除了备稿、讲课,我竟然还学会了很多新技能,比如除草、耕地、插秧、施肥,还有认识了很多不知名的花。而那段不愉快的过去,对我来说,就好像渐行渐远的阴霾,似乎终有消散的一天。
而有一天,莫莫没有来上课。看着窗外的天公不作美,我知道,莫莫的腿疾一定是又犯了。下课后,我带了些可口的糖果,准备去探望莫莫,我知道,她有个可爱的女儿。
莫莫的家不大,却也干净整洁。莫莫的丈夫是一个瘦小的,智力有些缺陷的男子,和他说话,他总是不知所以地笑,却又一点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好在莫莫的女儿天真可爱,她父母的隐疾似乎一点也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我推开莫莫房间的门,她朝我笑笑,苍白的脸上尽显疲惫。
“随便坐吧,没什么可以招待你。”莫莫说话还是老样子。
我并没有听莫莫的话坐下,只是开始环顾莫莫的房间,在莫莫的桌上,我看到了一沓手稿。
“随便写的,没什么好看的。”莫莫说。
“我能带回去看看吗?”我如获至宝。
“随便……”莫莫说完,便不再理我,把脑袋转向了另一边。
回到学校,我这才翻开莫莫的手稿,里面有诗歌,也有小说,有的很短、有的很长,有的像别人的故事,有的像她自己的心声。
于是,每天下学,我都会读一些莫莫的文字,顺便把那些文字敲到我的笔记本里,陆陆续续也整理了小半年的光景,竟然也有二十万字之多。莫莫的文字给我的感觉,很平凡,甚至有些平淡,有厌世、有挣扎,却也有说不出的从容。那段时间我沉浸在莫莫的文字里,很少想到过去,也很少期冀未来,我甚至也没有去刻意猜测小说里人物的走向,只是跟着莫莫的脚步,看她带给我的世界。
把手稿还给莫莫的那天,是一个有落日的黄昏,夕阳洒落的角度很好,可惜莫莫的半边侧脸对着我,让我无法揣测莫莫眼神里的内容。我把那些泛黄的稿纸郑重地交还到莫莫手上,像完成了自己的一个心愿。
莫莫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合上了她手上的书卷:《逆行的光》莫小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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