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为数不多带来的金黄色给了小麦,庄稼人在忙完春种后便准备着投入收麦。我们的端午与收麦大差不差是前后挨着的,恰好是春种之后,收麦之前。
五月其实并未到夏天,只是我自己凭着喜好把端午当成了我们夏天的节日。端午前,每家每户早早地就开始忙活了,忙着去打粽叶。有粽叶的地方并不多,晚了的话是打不到的。除了粽叶,还要准备竹笋叶,春天竹笋长高后脱下的叶子。从竹林捡回来,泡在水里几天,包在粽子的最外面。还可以撕成一绺一绺的充作绳子来绑粽子。
家乡的地理位置南不南,北不北,各种节日习俗自成一派,随着各个地方的环境条件而变化。因有着有条河,端午的村东人是围着那条河转的。可不是忙着赛龙舟或是丢粽子,想来屈原的故事在我们那条河般的深浅里是流传不下来的。到端午的前些天,村东的大人们,尤其是年轻的小伙子到的最是齐。各家各户有人的出人,有渔网的出渔网,我们是要捕鱼,不错,是在端午捕鱼。
直到现在,鱼苗什么时候被放进去对我来说一直都是个迷。母上大人给我解释,是大家一起出钱买的鱼苗,可我分明从未见到过有人来我家收鱼苗费,更没有见过鱼苗投进那条河里。想来人是最偏执的,没见过的就一定不会去相信,或者一定会存疑,但世上的许多事不见得眼见就一定为实。路过那条河时 ,我想象着他们是在一个万籁俱寂的春天的清晨,用红色的桶装着买来的鱼苗。倒入那条河的那一刻,鱼儿们会懵上那么几秒,也许更短,便飞快地游窜到各处。投放鱼苗的那人会在河边静静地看上一会儿,拎着空荡荡的桶转身,心中却是满满的期待与满足。
十月贴秋膘,贴的是牛羊的膘,而我们村东的人在端午贴的是鱼膘。在端午前的几天,村东的叔叔伯伯全都出动了,扛上自家的渔网。说实话,我也是到端午捕鱼才知道原来叔叔伯伯家都藏着渔网,才知道原来叔叔伯伯平日里严肃的脸上可以笑的如此灿烂。大人们分工合作,河岸边上的负责撒网,水性好的便跳下水里,站在水浅的地方赶鱼。不过比大人更忙的是我们这些小孩子,在我们这些孩子眼里,他们随便剩下的寒毛就比我们的腰还粗了。
我们这些小毛孩捡着渔网剩下的小鱼小虾,如获至宝,最喜欢的是通体彩虹色扁身的“石磙皮”,还有各种透明的小鱼,只有小拇指那般大小。我也有过雄心壮志要养活这些小鱼小虾,把它们带回家,小心翼翼地放在盆里,母亲大人那时候却并不阻拦我。那时只觉得侥幸,心里窃喜,现在想来,不过是母上大人早就预料到那小鱼小虾的悲惨结局罢了。记得我带回的鱼大多是不明不白的死了,最后只看到一个个泛白的肚皮。
但有一次是死的明明白白,那是我带回来最多的一次鱼,放在盆里之前来来回回数了好多遍,还将鱼数郑重地用红砖块记在了墙上。第二天,我瞅着那鱼盆呆愣,鱼消失的干干净净,只盆边留下了些许半条鱼的尸体,母上大人说定是那野猫来偷吃了,并趁机教育我不要再带它们回家了。我也趁机寻求安慰,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小饼干,把小鱼的枉死抛在了脑后。
畅快地结束后,大人们把捕上来的鱼堆在一起,由德高望重的老人约摸着分成十几份,贴上号码。各家各户的小孩子被指派过去抓阄,带着各自的鱼满载而归。我家的鱼总是多出来几条,因着我家孩子多,总有亲近的叔叔伯伯再送来两条鱼。
在端午的前后几天,各家各户的中午准会做起鱼来,这时候房前屋后种下来的薄荷就频频上了餐桌。村东的炊烟里都荡漾着鱼的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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