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一做了两件事让自己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一是独自前往想了很久的长白山，一是预定了TMD公司的“定制情人”。
有什么用呢？他想，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可他还是在网上下了订单，收货地址那一栏写的是滨江花园A栋201室——他在江城的家，然后他就踏上了开往长白山的火车。
三天后，他收到TMD公司的电话，说产品已经送到，但是家里没人。乔一回答说，不是高仿真智能机器人吗？让她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下，过几天我就回去了。对方回答了一个“好”字，就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
“乔，我在你家旁边的酒店住下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乔一冷笑，调查的很清楚嘛，连她平时叫我的方式都学的像模像样的。
“再过两天吧！”乔一回道，随即将手机放进了包里，抬头看向云雾缭绕的长白山顶。
“诺，我来了。可是，你呢？”
乔一整了整身后的背包，沿着山路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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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到天池了。”这是乔一爬上山顶后给小诺发的第一条信息。小诺就是他在TMD公司定制的情人，名字是他起的，曾几何时，他就是这样叫那个人的。
“真的吗？好看吧？我去过两次呢？”
我当然知道你去过，你拥有她的全部记忆。
“很美，和你一样美。”
“哈哈，你还是这么不正经！”
连对这句话的反应都一样，这家公司似乎真的能完全复制一个人的全部，是怎么做到的呢？他想。
见长久没有回应，小诺又发来另一句话：“下次带我一起去吧？我想和你一起去。”
这句话该由我说吧？可是我又怎么能说出口？
乔一没有回复，他点开了另一个对话框，备注名依旧是小诺，只是内容却是一封电子请柬，请柬的最后是一行小字——“乔一，我要结婚了。”
这时候，原本云雾缭绕的天池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阳光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投射在清澈的湖面上，映出五彩斑斓的光斑。
乔一笑了，端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刻，然后调出刚才的对话框，按下了发送键。
“我见到天池了，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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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爱上了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你会怎么办？”
在回江城的火车上，乔一甩给了小诺这样一个问题。出乎意料的，她没有立马回复。
因为在数据库里类似的问题太多了，无法确定答案吧？
乔一忽而想起，毕业后的第一年秋天，他也在网上搜索过这个问题，答案五花八门的，说什么的都有。不知道她最终会选择哪一个答案来回复我，人工智能的话，应该会是点赞最多的一个吧，譬如“直接壁咚”之类的。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半个小时后，她回了这样一句话。
这个答案倒是没有见过，他想，不过这还真像她会说的话。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那我怎么办呢？我只有走。
我只有走向你，像磁针寻找它的北极。
也许我到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也许我到的时候，还碰巧赶上你的婚礼。
我风尘仆仆，却顾不得的只洗了脸，
就匆忙忙看你春风满面，娶妻生子，或是嫁作他人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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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去你家了，给你收拾了一下屋子。等你回来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火车到站的时候，刚好是午夜，下车的时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点开来，果然还是她的信息。
骗人的吧？你怎么可能进的了我家？
乔一没有理会，搬着箱子爬上了站厅二楼，那里有一家咖啡厅，之前每次出差回来，他都会在那里坐一晚上。咖啡厅的位置在二楼拐角的地方，正对着江城最大的游乐场。乔一喜欢坐在靠窗的一角，看着夜幕下的摩天轮发呆。
“我把你家的窗帘换了，灰色太压抑了，你看着不难受吗？”
乔一确定自己出门的时候把门锁上了，但是拆穿一个人工智能的谎言，实在没有什么成就感。
“换吧，你喜欢就好！”
“我帮你把床单被套什么的都洗了，换上了新的，你这么多天没睡了，容易滋生细菌。”
“厨房里的锅碗都要生虫子了，我洗了好久呢！”
“冰箱里放了你喜欢的苹果和提子，熬夜的时候可以吃一点。”
“你还留着那只兔子呢？还会给它讲睡前故事吗？”
……
看着屏幕上一下又一下蹦出的信息，乔一沉寂许久的心忽然有些触动——他有点想见见这个“小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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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乔一顺道去了一趟超市，鬼使神差地，他买了好久不碰的苹果和提子。
有些东西注定是会和回忆挂钩的，一旦触碰，便将如决堤般溃败。
可是不知怎的，乔一觉得自己今天不会溃败。
“我要走了。”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小诺发来消息。
因为试用期到了吗？在下单的时候，乔一有注意到这样的条款——“五天内若是没人签收，产品将会被退回。”
“等等，我马上就到家了。”
推开门，乔一真如她所说那样，大吃一惊。
客厅里的窗帘真的被换了，淡蓝的颜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暖。原本堆满沙发的脏衣服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沙发的一角，干干净净的散发着洗衣液的味道。厨房水池里的锅碗也不见了，冰箱里却摆满了苹果和提子。
卧室里的双人床上，一只大大的兔子玩偶静静地躺着，兔子额头上贴了一张纸条，上面用熟悉的字迹写着一句话:“乔一，你还是那么傻。”
——圆你未尽的梦！
乔一忽然明白“定制情人”的广告语上这一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所谓的恋爱机器人——他以为的人工智能到底耍了什么把戏。
“你在哪？”乔一颤抖着，在屏幕上敲出了这三个字，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他只觉口干舌燥，心跳都漏掉了半拍。
收到的回复却是那首诗的下半段:
“但我有什么办法呢，
山海不可平啊。
借问灵山多少路，
有十万八千有余零。
情山孽海，不可倾颓，
男怕夜奔，女怕思凡，
戏如此人亦如此，
刀山火海果不如是。
既然山海不可平，
那从你的婚礼上回来，
我就在山上种田，在海里养鱼。
今年的麦子长得很好，
苹果也生得很甜。
新酿的酒，刚好洒来给清蒸鱼去腥，
再烈一点的酒，我要拿来配生蚝吃。
落了雪，就支一个铜火锅，炖一个羊肉锅。
如果你能坐在我身边，尝尝刚烤出来的橙子蛋糕，那最好不过。
只是，如果你不在，日子还是要照样过的。
太阳照常升起，风吹过来的时候，也要吹到我脸上。
今年的麦子长得很好，苹果也生得很甜。
这片山海，没有平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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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定格在乔一握着手机发呆的那一刻，小诺看着屏幕里的那个人，神情复杂。
“博士，我们算是成功了吗？”
方木将手里的遥控器递到小诺手中，那上面只有一个红色的按钮，按下它，画面那头的乔一就会进入自毁模式。
“嗯，成功了。实验体完全承载了我们为他设计的情感，并且有着非常出色的表现。”
小诺点了点头，“那么，要销毁他吗？”
“销毁吧，他好像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那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不，小诺，他只是一个没有意识的克隆人而已。”
“那他的记忆从哪来的？”
“小诺，你的问题太多了。”
说完，方木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遥控器，面无表情地按了下去。
END
注:文中诗句来自网络，非我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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