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咳的越来越厉害,连续半月早起赶集,晚上捆莱,是太累了吧?
晚饭时,母亲边盛饭边对父亲说:“要不明天先别赶集,抓紧去医院检查一下?”
父亲看了下我们,轻声说:“老毛病,没事,快吃饭吧。”
“爹,明天是周末,我替你赶集去。”我鼓足勇气告诉父亲。
他吃惊地盯着我:“你,你能行?”
“没问题,我和二妹一起,我推车,她拉绳。对不?”我拉了下身旁的二妹。
“嗯嗯、我和大姐一起去。”二妹白皙的脸上,一双眼睛像黑葡萄一样亮闪闪的。
父亲右手按在胸前,干咳几声,皱着眉头思索一会,然后说:“你们姊妹俩可以一起试试,不过菜少弄点。”
母亲看向父亲:“孩子太小,老大也只有十四岁,老二才十二岁,明天寨里河集,走那么远的路我不放心。”
“娘,我已经给爹拉车多少次了,去那的路我能记住。”
她看看父亲又看看我低头不再言语。
寨里河离我家整整十八里,担心去晚没地方摆摊,这个晚上我翻来覆去不敢睡觉。恍恍惚惚睡了一会儿,我就喊二妹:“永洁,起来吧,咱早点走。”
二妹边揉着眼睛,边嘟嘟噜噜的起床:“困死了,天亮了吗?”
“啪”父亲开灯,我知道他也没睡着。父亲起床蹲在门右首咳一会,然后把小推车推到院中间放下,我和他把芹菜篓子吃力地抬到车梁左边,二妹跑过来双腿后蹬,身体前倾,双手使劲向里顶着,父亲和我又把右边篓子抬上。然后他把左边挂在车底的刹车绳子拽出,绕到中间车梁上,膝盖用力一顶篓子,双手勒紧绳子,再用右手打一个扣套到木头刻的绳头上,左边篓子封紧,他转到右边,用同样的办法把右边篓子封好。
“老大,你先蹲下,套上车攀,两手抓住车把,腿用力,身体慢慢站起,试试行吗?”父亲在一边教我。
我小心翼翼按他说的方法,缓缓地站起,又学着父亲以前的样子掂了掂:“没问题,可以的。”
他走到车前,在中间系上一根粗绳,拉直:“永洁,你在前边拉,别太快。要不你姐姐跟不上。上坡时可能非常累,下坡时要小心。”
“嗯嗯,知道啦。”二妹接过父亲手中的绳子,用力一拉,我往手心吐口唾沫,两手搓几下,然后牢牢攥紧车把,抬头身体向上使劲,向前迈步,小车走起来。
“你们两个,路上慢点,累了就歇歇,到集上贵贱的卖了就行,早点回来哈。”身后又传来父亲的声音。
“知道。”
此时皎洁的月亮照在地上,白灿灿的,树影斑驳,北风呼呼吹着,脸上像被小刀刮得一样生疼。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除了风声,就是我俩咕咚咕咚的脚步声,偶尔伴随一阵犬吠。二妹在前面低头拉车,我深一脚浅一脚的推着车子,七拐八弯,终于奔上大道,视野开阔一些,路平整感觉步子稳起来。
走着走着,过了村东南的小山坡,到了项官庄大崖头,二妹步子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姐,我拉不动啦!”她呼呼的喘着气。
“使劲拉,这儿不能停。” 我头向前弓,脚向后蹬,使出浑身力气推车,在这陡坡上真怕一松懈车倒回去。
“使劲啊,使劲啊,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我大声鼓励二妹。
终于推到坡顶啦!
“咱们歇一会再走。”我放下车,感觉两腿酸软,双肩疼痛。
“姐,快到了吗?”二妹蹲在了地上。
“还没呢,好了,咱们赶紧走,去晚就没地。对了,下坡要慢一点,千万小心!”喘口气我又推起车子。
“嗯嗯。”她缓缓站起来,继续在前边轻轻拉着绳子,我使劲向后拽着车把,可是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绳子一会松一会儿紧,我心吓的突突直跳,就怕车撞到二妹的身上。感觉身体跟着车子在跑,十几分钟,好不容易车速慢慢的降下来,我脸涨的通红,背上、手心里全是汗,心突突跳的厉害。
“再歇会。”我喘着粗气。
“姐,我推你拉。”
“你细皮嫩肉的,推的动吗?”
“试试呗。”二妹过来像模像样的驾起小车。嘿,没想到她真行。就这样,我们姐妹俩交替着推车拉车,一遍遍的说着,坚持到底就是胜利。黎明前,终于到菜市场,这里已有几十个人,早早的把菜摊占好。
停住车,我去找地方,在最东头北边,看见安红叔叔,我赶紧跑过去。
“叔叔,你帮着看看把菜放在什么地方?”
“哟,这两个闺女还挺能耐,好好,你们稍等。”二叔转了一圈,找好位置,帮着把车推过来,“就放这儿吧。”他又帮忙把篓子抬下。
等一切安顿好,寒风吹来,我和二妹激凌凌打了个冷战。十八里的路啊,曲曲弯弯一路走来,我们的棉袄内都汗湿了。
有人从远处拉过来三捆玉米秆,找个空地点着火,火苗嗞嗞燃烧起来。
“孩子,快过来烤烤吧。”二叔招呼。
我俩赶紧围上去,两手在火苗上烤一烤立刻揣进袖筒里,把热气收起来。过会再把手抽出来,掀掀袄的前襟烤烤,转过身去掀掀后边烤烤,“哒哒、哒哒…”不停地跺着脚,抵挡着这冬日的寒冷。
天渐渐的亮了,我和二妹每人喝了碗豆浆,吃了几根油条,身上稍稍的暖和些。
太阳越升越高,人渐渐多起来。“卖芹菜喽,卖芹菜喽。一毛钱一斤谁买呀?”二妹稚嫩的声音清脆的叫喊着,引来了很多人的目光。
“大爷,这是俺自家种的。”
“大婶,俺是孙家葛湖的,俺的芹菜黄心实梗吃着脆生,买点吧。”
“两个孩子,卖菜不简单,给我称两斤。”满头白发的大爷慈爱的说。
“也给我称上五斤。”…
刚一过午,我们的菜就卖完了。
“姐,咱们卖了不少钱呢,买点瓜子吃呗?”二妹问。
“不行,这钱要交给爹,咱们快回去。”我坚持。
往回走就轻快多了,我俩一路说笑。
回到家里,我把书包里的钱倒在桌上。先数块票,一块、两块…总共十六块,再数毛票,一毛、两毛、三毛…又是一块三,还有钢镚,一分、五分、又是三毛五,合起来是十七元六毛五分。
我把这些钱全交到父亲手里,他的手抖动着:“老大、老二你们都很棒,这六毛五,你俩去小买部买东西吃吧。”他伸出干瘦的右手。
“不,我不要,咱都不要是吗?”我缩着手,歪头问二妹,心里感觉非常自豪。
“妈,开门”女儿的喊声,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五斤樱桃西红柿,五斤口感西红柿,五斤带刺黄瓜。 妈,现在网络时代,信息及时,物流发达,社区购、微信群分享,货到小区,太方便了…”女儿大包小包拎进家门,一边不停的说着。
我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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