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五岁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来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身边。
现年七十七岁的老奶奶，坐在屋门对外的一张小板凳上。
夕阳西下，余晖把老人与小女孩重叠的影子拉得老长。
“这是我的宝贝啊。”老人一边说，一边把手掌般大的檀香盒子放在膝盖上。
小心翼翼地将刻有兰花图案的盖子打开，里面有一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和一个微型长方形的MP3。
“他们是谁呀？”小女孩指着照片中的一男一女好奇地问道。
照片中的男女看似十八岁的光景。
女的是一个扎着双辫的姑娘。圆圆的脸蛋，两条娥眉下有一对月牙弯弯的笑眼。
男的是顶着平头，国字脸配着浓眉大眼的精神小伙。
男方从身后紧紧地拥着女方，他们同时望向镜头的眼睛里都溢着幸福的笑意。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对璧人。
“这个女的是年轻时的我啊，男的是你外公。”老人望着照片不觉嘴露笑意。
“那为什么我没见过他？”女孩侧着头，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所有见过的人。
老人并没有回答，她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照片某处已经被摸得泛白的地方，陷入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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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村里人都说，李金花是个苦命的女人。
金花的父母早早地过身。她自小与奶奶相依为命。
在她14岁那年，奶奶也因年事已高病逝。只剩她一个孤苦伶仃地生活。
好在，她与住在村头的年纪相仿，同样是与奶奶一起生活的李阿牛一直相互照顾，生活才不至于太艰辛。
阿牛与金花在18岁的那年结了婚。
大家都以为生活虽苦，两个苦命人终于组成家庭，往后会生儿育女安稳地生活下去。
怎料为人稳重的阿牛在新婚三天后，竟抛下妻子不辞而别，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幸的是，在阿牛失去踪影后，金花发现自己已经怀孕。
可以想象在那物资极度贫乏的四十年代，一个独居的已婚妇女带着小孩，在大山村落中生活是何等艰难。
村里人都带着同情或者看戏的态度，认为金花会日夜痛哭抱怨所托非人，甚至轻生。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金花依然不哭不闹地每天积极生活，并把孩子生下，将其养大成人。
至于阿牛抛妻的原因，多年后人们才知道真相。
02
“我有得吃，你有得吃，就是不给阿花吃。哈哈哈！”
十岁的小村霸又带着几个六七岁的跟班们，一起去欺负那时才八岁的金花。
他们手抓一只鸡腿，故意在她面前吃得津津有味。
想看到金花口水流一地，然后哀求他们施舍的囧样。
金花怎会如他们所愿。
经过多年来与奶奶相依为命的生活，她早就看透村里人欺善怕恶的面目，形成了倔强泼辣不服输的性格。
她猛地吞了一下口水，突然拾起脚边的树枝，狠狠地向他们扫去。
村霸们没想到她这么凶猛，个个吓得落荒而逃。
动作稍慢的被树枝重重地打在手上，导致鸡腿跌落在沙地上。
手的痛感瞬间传入心头，再加上失去鸡腿的伤感，以致哭声此起彼伏。
当击退村霸后，此时阿牛才匆匆赶到。
他赶紧查看阿花有没有受伤后，把藏在口袋的番薯像进贡一般，双手奉上给金花。
“阿牛，你这个跟屁虫！”四散的小孩见状恨恨地说道。
阿牛听了没有任何反应，依然陪着笑脸对金花说：“别生气。中午了，你都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哼！你不如明天才来？！”金花气愤地说完，奋力地把手中的树枝扔在地上走了。
因砍柴迟到的阿牛，望着阿花离去的背影，挠了挠头正想着该如何补救。
村里的小孩都喜欢欺负无父无母且家境穷困的金花，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取乐对象。
只有阿牛从第一天遇见金花开始，就一直跟在她身后作护花使者。
小孩们都忌惮体格比他们强壮的阿牛，因此给他取名为“跟屁虫”。
一直独来独往的金花，一开始也对阿牛充满警惕。
三年前，有次金华被欺负擦伤了手，阿牛二话不说就把实施霸凌的小孩打得鼻青口肿的。
从那时开始，他们就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除了奶奶，就只有阿牛对金花最好了。
经常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金花，同时也力所能及地帮她家做些农活。
03
在金花14岁那年，她奶奶在一个雨夜中过世。
村中势利的村民竟然无一人去帮忙，只有阿牛与他奶奶李大娘一起帮她处理奶奶的身后事。
在奶奶下葬那天，金花哭得死去活来。
她哭奶奶，也哭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已离去，自己成为孤身一人。
站在身后的阿牛不断安慰道：“还有我呢。”
从此，阿牛往金花家里走得更频密。
那些年外界局势混乱，内战不断，加上这几年收成不好，村内的生存环境更恶劣。
但环境怎样艰难，生活仍得继续。
此时，17岁的金花已长得亭亭玉立，村中有些不怀好意的光棍让媒婆踏破了她的门槛，说干了口舌。
但他们都被金花用扫把从屋内赶出去。“呸！我就算成为老姑婆，也不会嫁你们这班狗东西！”
从此，金花在村中多了个“凶悍老姑婆”的绰号。
与此同时，17岁的阿牛也已经到了相亲的年纪。
虽然家境贫穷，但体格强壮，生得帅气又勤奋的阿牛颇受村内适龄少女的青睐。
一时间媒人都争先到他家说媒，但都被阿牛婉拒。
他们知道，阿牛一早心有所属，与金花成为一对是迟早的事。
金花也这么认为，她一直在等阿牛开口说娶她，但阿牛一直都没有松口。
相反，最近他往她家跑的频率少了一些，金花还偶尔看到他跟村外的人密密交谈。
她有意试探，但阿牛一概拒绝回答，而且越来越眉头紧锁。
04
终于，在金花18岁生日那天，阿牛到她家里一起庆祝。
阿牛送了她一个刻有兰花图案的精致檀香盒。
晚饭过后，金花终于忍不住说：“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阿牛斩钉截铁地说。
“说谎！说吧，什么事？”金花用坚定的眼神望着他，仿佛得不到答案就不罢休。
阿牛犹豫片刻，深呼吸一口气说：“我......我想参军！我奶奶也已经过世了，我没有后顾之忧。”
话音刚落，他们谁也没再出声，安静得好像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能听见。
“好！我支持你。”就在阿牛以为金花不再回应时，听到了这句。
“但是，你要娶我。除了你，我谁也不嫁！”金花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在夜色的掩饰下，才不至于被阿牛看到自己满脸通红。
“何必呢？万一……”
“没有万一！你不喜欢我？”金花有点紧张。
“喜欢！”阿牛羞涩地低下头，不让金花看到他脸上的红晕。
“你什么时候动身？”金花脸上褪去火辣，忧伤地问。
“三天后。”阿牛正色道。
“好。三天足够了。你参军的事，我会保密的。我们明天结婚吧！”金花把心里的盘算说出。
明天一早，他们就走到八公里外的小城镇上，照了两张新婚照片。
晚上简单地在家煮了一餐，请来了村内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作见证。
金花从此挽起了发髻作人妇。
三天后，阿牛趁着夜色与金花作别。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想念的话，就看看那张照片。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等你。”金花紧紧地握着阿牛的手道。
他们各自都强忍泪水，努力地睁着眼想把对方的样子刻在脑内。
阿牛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害怕一出声眼内的泪水就会缺堤。
金花望着阿牛远去的身影，泪水早已打湿洗了衫。
他们不知道，此时一别就是一辈子。
05
阿牛离去一个月后，金花发现自己已经怀孕。
她虽然知道前路艰辛，但内心依然感到喜悦。
思念时除了寄情于照片，现在有着阿牛血脉的小生命来相伴，也算是上天的恩赐。
肚子一天天地隆起，感觉做农活越来越吃力。
还好有不少村里的老人与妇人，因同情不时帮她一把。
金花顺利地生下一个女婴，并让孩子健康成长。
此时，战火已经漫延全国。
在村附近盘旋的飞机声、连续不断的枪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整个山头。
为了不让女儿受惊吓，也为了让自己安心。
金花把自己与阿牛的故事讲了一遍又一遍。
把放在盒子里的照片拿出来，摸了一次又一次。
就这样度过了无数个担惊受怕的日子，终于熬到持续了八年的战事结束。
之后，金花每天一有空就带着女儿到村口张望，希望能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熟悉身影。
但她们母女总是带着失望回家。
直到五年后的一天，盼来了几名军人，他们放下手中的一大包慰问品，齐齐向金花母女行军礼致敬。
此时，村中各人才知道当年阿牛消失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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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那你有多久没有再见过外公？”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线，把老人思绪拉回到现实。
“嗯。有两万八千一百零五天了吧。”老人默默地在心里想了想答道。
“不过，昨天我在梦里见到他了。”老人笑着眨了眨眼，把眼中的泪花眨了回去。
“要听歌吗？给你听下我最喜欢的歌。听完我们就回家吃饭，你妈妈已经煮好饭了。”
小女孩开心地点点头。
老奶奶把盒里的MP3取出，一阵歌声从这个小小的电子产品里飘扬出，飘荡到整小巷里，飘向天空深处。
我爱你 我想去
未知的任何命运
我爱你 让我听
你的疲惫和恐惧
我爱你 我想亲
你倔强到极限的心
哪里都一起去
一起仰望星星
一起走出森林
一起品尝回忆
一起误会妒忌
一起雨过天晴
一起更懂自己
《我爱你》S.H.E
MP3里的歌只有这一首。
当初老人无意中透电视听到了这首歌曲，立即就喜欢上，然后让女儿帮忙下载。
此后每次思念时，她总会一边听歌一边拿出照片回忆过往。
之所以喜欢这首歌，可能是一辈子没有读过书的老人，不懂如何表达甜言蜜语，想让此歌唱出心中的爱意和思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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