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文欣在一起的那段时间,物质生活上十分满足,而她对我也十分温柔,像招待客人一般,处处迁就照顾我,以至于让我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此堕落。
而且她这个年纪,又介于她坎坷的情感经历,所以现在的她看得很开,活得也很随性、很放浪。
这意思就是,她把一切都看得很自然、坦然、淡然,再直接一点就是生活中没什么事会让她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可能就是一个被抛弃了的人的洒脱吧。
但这份洒脱却不能传染给身边的人。比如我就会不太情愿地想象,在她一个人生活的日子里,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带回一个男人来,又或者被一个男人带走。这就是一个人独自生活的节奏和乐趣。
我怎能承认这样的一个女人是好女人呢?
虽然她对我是真的好。
可能她也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她,也许对受过抛弃的她来说,这样短暂的激情才更真实。因为她应该已经看透,男女之间如果不深究情感的话,终归还是床上的事更有趣。而对于很多男人来说所有的爱情最初都要归属于床事,因为你肯定不会爱上一个你不想跟她上床的人,但上了床也不一定爱上某些人,所以很多男人的本性就是见异思迁,不停地在一张张不同的床上迁徙。但女人天生渴望的是,不管在床上还是心上,这个男人都属于自己,跟自己相互依存紧密相依,那才是美好的爱情。但如果始终遇不到这样的爱情,甚至被现实狠狠打击过,就会对爱情放弃幻想,那她的床上就注定会留下很多不同的身影,用以报复幻想中那所谓的美好的爱情。
文欣可能就是这样。
我在这座小城逗留了一个月,因为她的热情似火,我的身体是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肾虚的阴影开始笼罩我,我甚至感觉四肢乏力,看东西都有了重影。我开始有些顾虑,尤其是害怕夜晚到来,她的手臂总喜欢往我脖子上勾,然后说一句:“来嘛,拿出你男人的魄力来!”
起初这样的话很是让我激情澎湃,当然也很尽兴,她随便的一句撩拨都能让我失去理性,但后来,我再听到这样的话就感觉像是被催债。我总是苦口婆心地劝她:“能不能让我休息两天?你这样逮着蛤蟆攥出尿,我身体会吃不消的!”
初见时我们两个之间还有些拘谨,但是一个月的相处后就变得毫不见外,她有些不满地说:“什么叫吃不消啊,你少跟我来这套,没新鲜感了就直说啊,一开始那股要把我吃了的劲儿哪里去了?你这年轻力壮的,你怕什么啊你!”
可我真的有点吃不消了,我也是血肉之躯啊,而且我作为一个流浪了很长时间的人,身体里多少萌生了点诗性和文艺气息,我觉得我正朝“看断世间冷暖”的流浪诗人靠拢,我内心里慢慢有了挣脱俗世的感觉。可是被她这么一搞,我觉得自己变成了淫贼,是彻底俗套了!关键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她解锁到了很多新姿势,真是让我自惭形秽。
我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如此放纵,必定不会有好下场的,这不是正确的生活方式。
所以那一天我对她说:“谢谢这段时间以来你给我的陪伴和陪睡,但我要走了。”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眼睛突然变得很清冷,再文艺一点就是眼神里起了涟漪。她竟然有些不舍地说:“走?你没开玩笑吧?”
“没有,真的要走。”
“为什么啊?我对你不好么?”
“这……”我想说再不走我就成人干了,但即便亲密如斯,也不能说得太直接,于是委婉的说:“我要继续我的生活和旅行,谢谢你所有的给予,真的很美好,但我要寻找属于我的生活去了,谢谢你,你是我经历过的最美丽的风景!”
她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瞪大了眼睛,说:“你少给我扯!我就想知道是你脑子有问题吗?现在的生活不好么?我对你不好么?我什么都能给你,你难道还不满足吗?”
“姐,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在这可以满足我的物质追求,却成全不了我的精神向往。寂静的黑夜里,我总能听到远方对我有种隐隐的召唤,那种内心里寻找归属的感觉,你能理解吗?”
她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若有所思,随后突然冲过来掐住我的脖子:“你叫谁姐呢!谁想当你姐!睡了一个月把我睡成你姐了是吧!我算明白了!你这个王八蛋,玩腻了就想跑!”
“不不不是……快……松手……”
“我掐死你!”
那天夜里很晚了我们都没睡,就在床边坐着,她翘着腿,神色黯然,一个劲儿地抽烟,也不说话。
我突然觉得对她很歉疚,因为我并不知道自己对于她有何意味,但如今看她的样子,似乎我对她意义深重。
她抽完最后一根烟,说:“呃……可能是这一月我没有节制好自己,以后肯定不会一直这样的,所以你……能不能……别走了?”
“别走了?然后呢?”
“留下来,我养你啊。”
我一愣,突然一阵莫名感动,而且竟然真的有一点点心动,因为我只要点点头,就能马上获得一份“暖饱思淫欲”的生活。但我矫情地觉得这不是我生活的意义,而且我也理性地觉得我不能成为她的唯一。从她的经历和技术上看,她是一个“前有无数故人,后有无数来者”的多情女子,虽然她此时无比深情,但我终究只是她床单上的一个过客,没必要等到她厌烦我的时候再离开。
在不舍中离开,才是最好的离别吧。
于是我坚定了一下信念,说:“哦不,我觉得我不属于这里,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很对不起啊……”
她竟然泪光闪烁:“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承认,我有过很多男人,但说实话,大部分都是逢场作戏。我曾经以为我和他能够白头到老,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你并不理解我对男人的理解,有些男人一眼就能看出只想和你玩玩,所以我从来没有挽留过谁啊!之所以对你不舍,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可以留下来跟我一起生活的人,你踏实、安稳、单纯,我能给你的很多,你也能给我很多,我们在一起可以过得很舒服很自在。我知道你现在年轻,喜欢追求意义,但有时候意义真的没有意义,看得见的生活才是最实在的。我只能对你说这些了,也可能,你一生中并不轻易出现这样的机会,也不会轻易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所以,你好好想想吧。”
她的话满含诚意,我还真就好好想了两三天,但最终我觉得年轻人,势必不会在经历之前妥协,也许很多年后我真的会后悔,但我此刻也真的接受不了,这就是命运。况且我不是那种想让女人养着的人,而且我坚定地认为我们是不能天长地久的。最起码的,我断定我们的关系一多半是靠那种事维系的,可我已经无力应付接下来的几个夜晚。
谢天谢地,最终我的脑子还是清醒的。
虽然她有些难过,但最终还是释然。我离开的那一天,她很不舍,但还是给我送别,在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一条狭窄的小公路、一片广阔的海、一片蔚蓝的天、一方有风吹过的旷野、两个偶然相遇的人。
在相遇的地方分离,不知是伤感还是诗意。
她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是:“如果想我了,可以随时回来找我。”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背上我那巨大的旅行包,骑着单车走了。
骑出一段距离,回头望的时候,她还站在那里,远远的渺小的身影,如同初次遇见那样。
我眼角竟然有些湿润,对着她用力挥了挥手。
其实我也有些不舍……
从文欣给我的那种舒适的生活中走出来,就像是刚从一个密封的房间里走出来,觉得自己又回到广阔的世界里。不知道为啥,一个多月安逸的生活却不能让我心安,可能觉得那种生活太不劳而获了吧,没有深刻的获得感。
而从文欣那里离开后我又马上进入那种风吹雨淋的漂泊生活,日复一日的奔波,感觉这样的生活才真实才心安。而我真的很想对自己说,我的这种心态,是多么的犯贱啊!
但是每每躺在陌生地方的简陋小旅馆的床上,我一闭上眼睛,就能回想到文欣那张温暖宽大的床,还有她热情似火的身体。我其实是很想要一间温暖的屋子一张宽大的床和一个热情的女人的。流浪虽然看上去是很洒脱很牛逼的一件事情,但它应该属于一种随性而又诗意的生活,是始于你内心的求索。但诗意和随性,总有耗尽的时候,那时候就会变成一种无奈的流浪,而且真的要流浪一辈子的话,那时候你就不是什么诗人了,而只是个叫花子!
我想等我感觉到累的时候,终究要停下来,停在一个人的面前,牵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回归到平凡的生活。
那段时间我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个姑娘,她叫孙文丹,跟我年纪相当。她对我的兴趣在于我的经历上,她曾在网上给我留言,说她的人生也很不幸,命不好,也自暴自弃自杀过,同样没有成功,以后的生活就变得落魄不堪。我问她具体经过,她说她跟男朋友很相爱,但是男方家里坚决反对,于是两人痛苦中决定跳河殉情,喊完“一二三”以后,她勇敢地跳下去了,男的却怂了,考虑再三觉得这种事实在是太过幼稚。而她在河里沉沉浮浮地说什么“我做鬼也不瞧不起你这孙子”之类的狠话,但好在一条渔船救起了她。她上岸后再去找男友,男友已经消失不见,于是她从此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真是个可怜的姑娘。
而且她现在的生活一定很枯燥,不然也不会在看到我的那些网络日记后对我的流浪生活充满向往。
有一天她竟然问能不能加入我。
我回复她说“我又不是什么组织,我就一个人,加入我干什么?再说我无牵无挂无父无母,你没必要学我的!”
她回复说:“我也无牵无挂无父无母的,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一次争吵被我爸爸失手杀了,我爸爸畏罪潜逃了,我跟着奶奶长大的。我也受够了生活的编排,我想自由自在地生活,我想跟你那样去很多陌生的地方,经历很多新鲜的事情,求求你了,可以么?”
我听了鼻子一酸:“欢迎你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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