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城市最近几年多了一道风景线,几乎是一夜之间,市政画地为圈,高高的围挡拔地而起,上面印着建设美丽新城市,工人们应声将铁铲伸向脚下的地球。于是,地铁成为了这座城市的新装备,他不仅为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便捷,更为城市的发展插上了翅膀。
我是一名导演专业的毕业大学生,由于疫情的影响原来的公司几近倒闭,我婉拒了老板的“买断工龄下岗”建议,净身出户。现在在大学同学自己开的公司帮忙,我的这位同学叫马哲,据说他家是知识分子家庭,父亲在大学教马哲。我们都叫马哲瓜马,瓜马家里条件不错,大学毕业自己开了个小公司,主要是给影视公司写写剧本。
公司人不多,加我就三个,还有一个是瓜马的女朋友,文婉。文婉负责的工作就是给我们点外卖,买烟和啤酒。这天,我在办公室抽着烟玩着斗地主,瓜马喜形于色地猛抽我后脑勺一下,我正要骂道,他将食指放在嘴前,示意我安静。来活了。瓜马说道。我瞬间失去了怒意,这三个字我已经太久没有听到了,这些天喝酒打牌的日子虽然快乐,但是人生已经失去了方向,大脑也仿佛停止了思考。
我问瓜马,接了什么活,瓜马说,剧本主题要反应现在都市男女的特征,要凸显本质,深刻。这时,文婉提了三份黄焖鸡米饭进门,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抖个机灵,说道,蹦迪啊,夜店啊,种草,颜控,这太容易了,算我一个,我擅长。瓜马没理她,我想了想,孤独。孤独这个主题怎么样。瓜马让我说下去。我抿了口啤酒,继续说道,你看哈,我们这一代大部分是独生子,从小就是自己和自己玩,有的年轻人也是早早离开了家乡去大城市上学工作,大龄未婚青年越来越多,就算结婚了,由于从小的性格养成,很多夫妻也是有距离和嫌隙,结果离婚率越来越高,很多年轻人渐渐萌生了单身一辈子的想法……
瓜马把这个活交给了我,他还说对方表示钱不是问题,但是时间不多,十天内交稿,我是主创,到时候可以有提成。接下来的日子,我除了吃饭睡觉拉屎尿尿就是坐在书桌前创作,稿子一遍一遍地改,五万字的内容被删减到两万字,然后自己全盘否定。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越想写好,破绽越多。瓜马说我太追求完美了,放轻松。
眼看时间过去了一半,之前写的稿子被改的稀碎,我郁闷至极,在办公室阳台边喝了两瓶啤酒抽了颗烟,想着五天没回家了,衣服该换了。我下楼坐地铁,看了看时间整好赶上最后一班。本想着人不多,但是走下去才发现队伍已经排的很长,由于疫情检查,队伍的移动显得有些迟缓。远处,几个着警服的工作人员扶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穿着齐整的正装,此刻双腿发着抖,嘴里喊着,我太难了,我太难了,从近处对讲机传来的声音可以听到地铁站正在集结人力,企图将这个男人移出地铁站。
我这一站是起点站,但此刻末班地铁竟也没有座位,我有点惊讶地站在车厢尾部。时间不早了,此刻的地铁里都是年轻人,大家打扮体面,也时不时地传来着浓重的酒精味,猛然间,可能是地铁的启动过于突然,旁边一个女孩吐了一地,她有点诧异,但又似乎无法克制自己不断制造呕吐物,于是索性让自己吐完,然后取出纸巾,跪在地下边处理边嘟囔道实在不好意思。周围的人戴着耳机,疲惫刻在脸上,无暇顾及。
到了换乘站,大家鱼贯而出,我还在思考着如何构思,脚步迟缓,远处戴着红袖箍的老汉大声向我喊道,小伙子,跑快点,要不然回不了家了!他将抹布放在手扶电梯的一处,目送这群年轻人去往下一个目的地。刚刚吐了一地的女孩突然跑到这个老汉面前,面带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大爷,我吐到地铁上了,真的不好意思……
老汉面带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踩在电梯踏板上,仰视着前面的背影,这个电梯很长很长,长到可以听完一首卡路里,可以看完一集综艺,所有人或者看着手机,或者涣散地望向远方,他们偶尔突然笑笑,但大部分人都有些严肃。墙体广告渲染着成功他们无暇顾及,地铁广播一遍遍地催促着将要关闭,人们两两并排乘完这趟电梯,然后快速奔袭,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我想要联系瓜马,他手机关机,我又联系了文婉,也一样。
地下铁在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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