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每次回乡下，我都会满载而归，后备箱里装满了父母亲手种的时令蔬菜和瓜果。
但母亲的菜园越来越小了，从中作梗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早年，母亲在村麻袋厂织麻袋，种菜的是父亲。父亲在自留地，在种果树的山地，在责任田的田埂上，种满了各种蔬菜瓜果，一年四季多得自家根本吃不完，但父亲从来不会拿去卖，多是给左邻右舍或附近亲友，烂了就喂猪。
后来我进了城，虽说离乡下只二十来公里，后来又有了车，但觉得父母还康健，除了逢年过节，我们一般也就每月回去一次。一年四季的时令蔬菜和瓜果，除了我们回去时自带，父母有时会亲自送进城来，有时会托人带给我们，父母会选择最好的、最新鲜的蔬菜瓜果，以最佳的品质呈现在我们的面前。
父亲七十多后，有些力不从心，遂将责任田转包给他人耕种，但依然在自留地、山地里种蔬菜瓜果。
这还不够，父亲将门前路下一块半亩小点的闲地包了下来，之后需要经常采摘的蔬菜瓜果就全部种在了家门口，自留地、山地果林里就种黄豆、红薯、玉米、芝麻等干粮。
门前的菜地
门前的菜地成了花坛和停车位
父亲年近八旬时，渐感体力不支，在较远的自留地和山地上种的东西就少了，门前的菜地也主要由母亲接手，但翻地的体力活还多由父亲完成。
母亲小父亲八岁，但因年轻时劳累过度，多年来一直遭受着腰腿病痛的折磨。
记得儿时，许多次母亲从地里歇工回家，请人来家给她放血。母亲站在门外，一手扶住墙，一手提着高卷起的裤脚，她的腿上青筋暴起，一针扎下去，血飞溅出数尺，每次扎完，擦了好多张草纸，地上流了一大滩血。
起初我们兄妹都很害怕，后来习惯了，就懂得帮母亲拿针拿草纸，扎好后去提水冲地。
放血疗法对母亲的腰腿痛可能起到了一定的缓解作用，每次扎完后，母亲能继续去生产队参加劳动。
农田承包后，虽然我们兄妹已长大，帮着家里抢收抢种，但母亲也参加劳动，并且还要做家务，所以也不得轻松。
有一年初春，母亲在门前的菜地种马铃薯，也许蹲得太久，站不起来，后来虽经治疗，但腰椎神经受压迫，从此一足跛了。
四五年前，父亲患上了老年痴呆、帕金森等病，自留地和山地基本不种了，门前的菜地也全由母亲打理。
后来村里批地基，门前的菜地南边几垄给了一村民造了房子。
因为父母的身体状况，我巴不得门前的菜地小一点，甚至希望村里收回去。前年搞美丽乡村建设，我跟村干部说了后，村干部将我家门前的菜地规划成了车位和花坛。
我让父母向村民以及上门兜售的菜贩手里买点蔬菜瓜果吃好了，但父母认为这是要被人笑的，在听说门前的菜地将被收回后，又去屋后的空地、墙边、沟里都种起了菜来。
屋后的空地，原只种了一株枇杷和几棵水杉，且高低不平，母亲叫妹夫砍去了水杉，费了许多功夫，才将空地改造得可以种菜了。
我无数次在电话里或当面责怪过母亲，她一边种菜一边不停买药，不如不种，身体不受累，腰腿痛自然便会好些，省下买药的钱来买菜，身体就不用遭罪了。
但母亲说，活动活动筋骨活络些，有益身体。
妻子说，我们不给她带，母亲就不会种了。
可母亲已经种了，也采摘在，一袋袋装好了，我怎忍心拒绝母亲的心意，更何况正如母亲所说，自己种的菜吃了放心。
母亲的菜园不断缩小，但她种的菜依然让我们带不完。
愿母亲身体安康，每次回家都有新鲜的蔬菜瓜果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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